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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别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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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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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牵挂(散文)


                               杨别除


我儿子是90后,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在糖水里泡大的。他第一次听我回忆有关我儿时的生活窘境:吃不饱,穿着破旧的补丁衣裳,租住在漏雨的破房子里。他瞪大眼睛,嘴里发出“啊”的一声,表示震撼,接着说:“老爸,你小时候怎么那么苦啊!”

时光穿越回上世纪70年代初中期,我们个兄弟姊妹站,从高到矮像一楼梯,大的二十多岁,小的不到十岁。几个哥姐下放农村,一去几年没有返城的音讯,招工无望,没工作就没固定收入,这是母亲最犯难的

        哥姐回到家,一大家子挤住在一间破旧平房,拥挤不堪。母亲面对不断成长起来的子女,常常叹息:你们以后大了,没有工作怎么办?吃的问题怎么办?住的问题怎么办?

当时我是一个懵懂少年,十来岁,没任何危机意识。大哥比我大十多岁,已成年懂事,他劝说母亲:姆妈,您不用急,到时会有办法的,船到码头自然直嘛。其实在母亲的心中,这些问题,事关子女的生存,心目中,比天还大,她太想解决,又无力解决。母亲接着说:要是你们今后能解决,作姆妈的,就是死啦,也会含笑九泉。说完,母亲的眼噙满泪水,转过脸,用衣袖擦拭着眼角。

        老家在湘西南武冈县(现武冈市)从小生活在县城,父亲在县邮电局工作,母亲系家庭妇女。从上世纪50年代起,母亲在十多年里,先后生下了我们七个兄弟姊妹,一个九口人的大家,张口要吃,伸手要穿,仅靠父亲六十多元的工资维持,每月还要挤出十元邮寄到外地接济下放农村的二叔一家,真难为当家的母亲呐,一分钱在她手里,恨不得掰做两半来花。能节省的,她捂紧口袋,一个子都不花。如家里饮用的井水,烧的燃煤和干柴,全都是家人自挑的父母带领哥姐在外面捡拾的。衣服烂了,母亲手工缝补。大的穿了,小的接着穿。

        在母亲的操持下,我家一天只吃两餐,除了过年那几天,全家没有吃过饱饭。家里的大米,母亲总是用米筒量了又量,精打细算,一天只能吃多少,一餐只能煮多少。大米少了怎么办,多放点水,吃稀饭。米缸没米怎么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母亲厚着脸皮向左邻右舍借几筒应急,等到父亲发了工资,母亲买了米,再及时还上。我们兄弟姊妹都在吃长饭,消化能力强,油水又不足,饭后不久,常常对着母亲说:姆妈,我们肚子饿啦。母亲笑了笑就给我们讲那过去的故事,我们听得入了迷就饥饿。到了夜晚,劝我们早点睡觉,说睡梦中不会有饥饿。后来,母亲带领哥姐到附近乡下,在人家收获过的红薯地里,用锄头连翻几遍,总能捡到一些“漏网”的小红薯和半截红薯,回家后洗净,晾干,切成片,干后,放在石灰坛里,我们姊妹肚子喊饿的时候,母亲给几片,也能临时应急填充肚子。

我们的姊妹稍大一点,母亲腾出手来,到建筑工地做小工。在盛夏的烈日下,挑砖和灰背袋装水泥,汗流浃背,身无干纱,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黑蓝色的衣裤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汗渍,像副山水写意画,线条是母亲汗水里的盐分浸画出来的,如此辛劳,为的是挣点血汗钱,贴补家用。

        我家没房,一直靠租房度日,这事长期困扰着母亲。1972年,我家第三次租房协议到期,房东催搬,父母心急如焚,上无片瓦 ,下无安身之处。母亲三番五次到县房管局求爹爹拜奶奶,才租到一间老旧破平房,曾经是地主家的厢房,土改时被政府没收。三面木壁,只有一面砖墙。坡屋顶,上面盖的是瓦,中间装了几片透明的毛玻璃亮瓦,用来采光。

       搬进之前,屋内的木地板被人掀走,房子中间被人了个大坑。当时县建筑公司正在掏挖防空洞,把挖出的泥土堆放在建筑公司前面的小河边,父亲叫上好友,利用工余时间,蹚水过河到百米开外的小河边肩挑黄土,一担一担的往返数天,填平了那个大土坑,全家才搬进来。房子呈长方形,面积大约五十多平米,在房子的西北角做了个木隔断,我用作厨房,其他的都是卧房,摆放了四张床,剩下的空间,摆放了一张方桌,除了过身,就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由于屋顶年久失修,天一下大雨,淅淅沥沥,屋内就滴答滴答地小雨,家里的脸盆水桶全都派上用场,用来接水,连床上都有,雨声让家人满脸愁云,只希望老天爷开开恩,早点歇脚停雨

        人有内急,要解大怎么办?要到几百米开外的公厕如厕,白天还好,晚上多有不便。父母动手在我家居住的砖墙边搭了个竹木棚子,挖一个土坑,装上个陶瓷大缸,边上垒几块旧砖头,放两块木板子,中间留条巴掌宽的缝隙,就成了个简易的厕所,大便就屙在缸里。

        1976年金秋四人帮垮台,文革结束,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拉开了改革开放的序幕。我哥姐纷纷回城,相继参加工作。1977年,恢复了高考制度。我通过高考,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国家包分配。我们七个兄弟姊妹,都先后参加工作,有了收入,男婚女嫁,都拥有自己的家,都有自己的住房,带独立厨房和卫生间,大哥住上了独门独院的别墅用的是自来水和天然气。吃穿用度之外,还有节余。

        父亲退休后,陪着母亲,轮流在各个兄弟姊妹家居住发挥余热,照看小孩,过上了幸福的晚年生活。孙辈绕膝,享天伦之乐。再在子女面前回忆过去的往事,母亲常说:我曾经牵挂了多年的三个怎么办:吃的、住的还有工作问题,你们都已解决。搭帮这个时代,搭帮改革开放,才有现在的好日子。

老爸,我真的好幸福!我儿听了奶奶的回忆,说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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