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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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锌矿
从六十年代呱呱坠地
走过半个多世纪的山路
脚印般的隧洞开始茧化
太阳已经偏西
那些东西南北电线的蛛网
再也缠不住一片繁华
矿部大院的两扇铁门
大口地吞食着山风
养不胖一条小狗的叫声
窑车的轨道
载着锈蚀的时光
冰凉了一双就餐的筷子
陪伴你的那户民居
将大半颗心儿
安放在40公里外的县城
那辆三轮车
只有一个轮子没忘昨天
偶尔与你周旋一下
我佩服你的韧劲
尾沙坝的坝顶
播撒的草籽
在隆冬的寒霜里绿意正浓
这张身份证充分显示
你不是岁月的弃儿
老屋场
来到这儿
竹子就是此地的主人
曾经的一大片房屋
被茅草割据
已成了泥土的肌肤
抚摸着家中的那张凉床
曾是这儿嫁出的女儿
那些充满冬笋味的炊烟
香飘十里
比香炉山还冒尖
一眨眼走得干干净净
不留一点回忆
只把那些喜欢怀旧的青苔
别在屋后的石头缝里
让它长出沧桑
我从一棵椤木石楠树下
拾起一片“骨排”
做成根雕
每当灯下擦拭的那刻
老屋场的味道就亮丽起来
那口水井
你从一箩苞谷中
或一片荞麦地里生化而来
从一颗裂开的油茶坚果中
汩汩而出
激活了老屋场嘴边
那响彻了百十年的乡音
隔着篱笆菜地松竹云雾
喊一声娘
就有葱蒜瓜果水灵灵地飘香
叫一声爷
就有锄头扁担湿漉漉地摇晃
而今你定格在这儿
并非下了一枚臭棋或死棋
那些小鸟那些绿叶
还有满山的灵气
都在接受你的洗礼
那片云朵更是全身心地投入
一口水井花开四季
远离你的人们并非背叛
梦里会将你搂得更紧
撒出一大把思乡的种子
笑里又将你放开
那就是一条
浩浩荡荡充满活路的江河
溪流兄弟
通风口边的两条小溪
都是芭蕉山最宠爱的儿子
兄弟俩很想以轿夫的身份
将母亲小心地抬到山外
走一走看一看
不少柴刀的委曲
都离不开你们的开导
翻开那些石头、螃蟹的身边
就有不少情同手足的故事
被改写成舌尖上的喜闹
呢喃中的蹦跳总流露出大山的精神
栽了跟头谁也不喊叫一声
信心满满地
钻过几截捉迷藏的竹筒
逗留于那几块巴掌大的水田
兄弟的生死喜欢在红薯粉丝
与萝卜竽头之间牵线搭桥
并淘气地跟人接吻
那矿山踹你一脚的疼痛
早就在碗筷的挑逗中烟消云散了
康成九爷
大约在五十五岁前后
你用尽肩膀上的红肿
将家的骨架从云里雾里
搬到山腰安居乐业地
让梦中的呓语降低了一截海拔
从此你成了半坡氏的居民
儿女们沿着倒下的竹尖所指的方向
去追赶弯道超车
你却用一把蒲扇像壁虎一样
释放捕捉蚊子的快乐
闲不住的五脏六腑
与一根又一根楠竹捆绑在一起
不怕十五、六里的山路
气冲霄汉换回几张毛票
跟一捧溪水共温饱
沒想到有一天
扶贫攻坚的号角刚刚吹响
你就倒在一架瓜棚下
四肢瘦得比瓜藤还可怜
然而那一身骨气
让猴子石观音石都为之崇敬
胎动的塑胶厂
一排电杆从风车口插队
顺眼者说是金条
逆眼者说是烟囱
犹如姜太公举起竹竿在渭河边钓鱼
聪明与傻瓜都指向那几间厂房
因而此处成了中东地区
将这“霍尔木兹海峡”
推向风口浪尖
从不同角度用X光透视
有人说是怪胎有人说是宝贝
仿佛母亲怀胎十月
大山脚下挺着个大肚皮
无论风来雨后还是阳光灿烂
都有点惴惴惴不安
将一张未知的答卷交到山民面前
这半狐与半仙的塑胶厂
时而风声鹤唳时而云开日出
连每一片草叶都喋喋不休
似乎炊烟也要鸟语也要
生存与发展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2021年1月8日至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