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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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缺口的碗
母亲的碗柜里
总给那只缺了嘴唇的碗
保留着一个席位
说什么都不愿
让它光荣地退居二线
并常说：
“缺口不缺财、越缺越来”
“留着它给孙子用吧”
岁月积攒了太多的苦水
将这只单薄的碗
撕开了一个带血的口子
母亲再怎么痴呆
哪些酸萝卜的滋味
延伸到今天
吮吸一下十根枯萎的指头
依然记忆犹新
眼下我正在洗碗
给足了洗洁精的优待
在那层云里雾里的包浆上
反复地擦抹
最终露出“艰苦奋斗”
四个瓦蓝的汉字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读懂
这只碗的含义
2021年6月30日
在超市
在德仁路置身于
偌大的世纪华联超市
万千商品的诱惑
我不能忘了
坐在家中矮墙下的母亲
从三百元的购物卡中
抽出些许心意
最先写好
“面包会有的”这句名言
以弥补娘亲缺齿的亏欠
走在大街上
看到那些鹤发童年的老人
我忽然矮了一截
高楼是那么刺眼
幸亏母亲不在乎这些
傍晚一声“老妈”的呼唤
连带递出包内的柔软
对面坐着醒不了的慵倦
我抹了一下眼角
深感自己多么卑微
2021年7月1日
赶个清早
木板门吱呀一声
我就与黎明鸟同步了
母亲那条烂腿
晃荡在我眼前
很像风中
那片被虫蚁咬破的叶子
打一盆清水、谢天谢地
昨天洗净的那块毛巾
终于被我找着了
替娘亲擦脚的那刻
冒出一个念头
没有这痴呆那该多好啊
我用上老马识途的功夫
让瓶子里的降压药
盒子里的软膏
再相邀阿莫西林
来一起剿灭
这种冥顽不化的痛苦
赶个大清早让母亲
在最后一公里的路上
走得稳当
不痛不痒
是老妈的心目中
一个无限向往的词语
20201年7月2日
筷子总是单数
好几次
我在替母亲清点筷子时
每次都是单数
昨天叠出5个饭碗
竹筷却少了半双
“妈，还有一只筷子呢”
得到的回答：“我怎么知道”
土灶边的我
在锅碗瓢盆堆里
反复巡逻不见踪影
冥冥之中
或许是父亲悄悄地拿走了
在那个山头
他熬过了11年的孤单
回家看看人之常情
真是无巧不成书
我在灶膛铲灰时
砖缝中发现半截筷子
母亲把它当做一柱线香
莫不是一一
在祈祷父亲的归来
2021年7月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