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
一个夏日周末的午后,乡民政干事老吝照例打点行装,大包小盒地将平日里得到的“贡品”归拢好,高负荷加压在自行车上,不顾室外高达摄氏39度的酷暑天气,蹬上自行车就回家了。
“嘭!”车子驶出乡政府不到2华里时,不知是水泥路面温度太高,还是车子负荷超重,总之,自行车后胎随着响声陷塌下去了,将老吝干瘦的屁股震得疼了半天。
原本骑在自行车上,有些风还能忍受高温,现在一下地,脚下火盆似的水泥地面烫着,头顶火炉似的太阳烤着,老吝其实有一顶领结婚证的人贡送的太阳帽,龟儿子瞅着时髦戴走了。本想着距离老家七、八里地一阵风就到了,自己皮老黑脸晒晒也无妨,谁知眼下……自行车唱了这一出戏,唉!
怎么办?
艳阳之下,老吝不由举目四望想求援,只见周围被晒得无精打采的青纱帐静默着,长长的公路上,别说一个人影也没有,就连一只野生活物也寻不见。
见鬼!穷途末路之际,老吝只好开动“一号汽车”—那双坐惯了办公室的虚胖的肥腿,黑水汗流地艰难地,一步一步磨蹭到一里开外的自行车修理部。
好不容易到了自行车修理部,汗水浸透了衣衫不说,关键是麻烦得到了解决,老吝纠缠的心劲,一下子松懈下来了。此时,他才感觉到又累又饿。
到哪里弄点吃的?老吝手搭凉棚,眯缝着厚棱眼睑往天空一望:呵,可有时辰了,不由抬起手腕看一眼表,四点一刻,是吃饭的点了。由于工作性质原因,乡政府每天吃饭时间,基本与乡民一致。每天两顿饭,上午9时一顿,下午4时一顿。现在到吃饭的点了,难怪肚子“咕咕咕”直闹意见呢。
于是,老吝摸摸衣兜,看到还有一张“100”元面值的人民币钞票。他的目光开始搜寻饭馆,看到了十多米处唯一吃饭的地方:“冒牌川菜馆”。川菜辣,川妹子更辣,够味!老吝刚挪脚两步,心想:不行,整钱花销开了头就花得飞快,100元钞票很快就没了,老吝有点舍不得花。
那怎么办?老吝下意识地四周张望,发现公路边上不远的树木掩映的村子,心里当即就有了主意:这个王家庄王某的儿子今年不是要结婚吗?王家庄属于我管辖的村庄,他家娃结婚就得从我手里过,对,到他家吃饭去。
心里有了主意,走起路来也似乎铿锵有力。
“当家的,今儿做啥好吃的?”老吝常年在全乡十几个村庄转悠吃喝惯了,村里人没有不认识他的,他也几乎没有不认识的村民。此时,正在街门口用针线缝撩抹布边的这位农妇,老吝一眼认准是王某家的,就理直气壮地翁声翁气地喊。
“老吝来啦,还没做饭呢。”农妇不冷不热地招呼了一句,继续低头做活。
“给我擀些面条子吃!”
“啥?我给我还懒得擀呢。”农妇利索地回答。
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老吝厚棱小眼睛瞬间睁大,像是不认识农妇似的,盯着农妇平静的核桃纹老脸好一阵子,心道:死老婆子,今天吃碱面了,怎么燥燥的!老吝百思不解,继而忍了忍,耐着性子退而求其次地又说:“那,弄个开水泡馍也行!”
“不巧,今儿个馍也没有了!”农妇头也抬地回应。
“你这是?”老吝迫不及待地来了一句。
“我儿今年是结婚,但是户口迁走了,他在别处领了结婚证!”农妇依然头也不抬地回答。
原来如此!势利的老婆子!老吝憋气的目光盯了农妇好一阵子,很想说几句难听的话回击老太婆。可是想了想,翻遍了大脑,找不出一句有力回敬的词儿。终于,老吝一声不吭地转身,抽着黑风默默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