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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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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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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母亲

       母亲走了,走的是那样突然。一夜思亲泪,天明又复收,恐伤慈母意,暗向枕边流。恍惚间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告诉我,她这次不是永远离去,只是一次出门远行。我问母亲,为什么走得那样仓促,仓促到临行前都没有跟儿子告别一声,母亲默不作答,转身消失在茫茫云烟当中。我顺着妈妈消失的方向极力追赶寻找,腿却软的迈不开步子,我大声呼唤妈妈,喉咙里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梦醒时分,发现泪水浸湿了半面枕巾,残酷的现实告诉我,我已经永远的失去了母亲。

母亲是个苦命人,她的经历与那个年代过来的寻常老人相比,有很多经历非同寻常。从母亲的多次叙述中得知,她从五岁记事起就跟外婆学干家务活,六岁时曾遭遇一次血腥场面,她与家中大人一起被马步芳军队驱赶到碾麦场上,看那刽子手斩首红军西路军俘虏,哪些衣裳蓝楼的硬汉们都是被五花大绑推到众人前面砍头的,血淋淋的人头滚得满地都是,那次惊吓影响了她的一生,母亲因此成为一个胆小怕事而又心软柔弱的女人,胆小到一听说杀猪宰羊就远远躲开,即使家里招待客人杀只鸡也要请邻居帮忙,原因是见到血两眼会发晕,两腿会发软。

虽然母亲生性柔弱,但却是我们全家人的脊梁,在那大饥荒的年代里,当干部的父亲整天忙公家的事东奔西跑不着家,而我们姊妹5个都能活下来,全靠母亲挖野菜采树叶来充饥。特别是在我出生时,正赶上国家三年自然灾害,没有粮食,母亲因长期吃树皮全身浮肿,没有奶水,当我饿得奄奄一息时,母亲用全家每人每天在集体大食堂里仅能分到的半碗黄豆汤,硬是将我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母亲一生养育了九个孩子,在我们姊妹都还很小的时候,由于家里人口多而缺少壮劳力,母亲常常受人白眼甚至遭到歧视。为了能从生产队里分到全家人的基本口粮,母亲不得不长年累月干超体力的苦活,无论在农村“公社化”还是“农业学大寨”时期,母亲活脱脱就是个干活不要命的“女汉子”,推起架子车集体牛庄里起粪,拉起笨重的大轱辘车往大田里运肥,还有锄草割麦之类的繁重劳动母亲一点儿不输男子,为的是多挣工分多分点儿粮食。

除了起早贪黑干生产队里的农活,母亲回到家还要照顾一家人的生活,碾米磨面,缝补浆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无歇息机会,一直到把我们一个个拉扯大,供我们上学读书,操持我们成家立业,用她毕生精力做了身为人母所能做的一切。

苦日子过完了,好日子开始了,母亲却因年轻时过度透支健康而落下了腿疾,几乎影响了整个后半生的生活质量。我在城里安家后,一心想接母亲去享福,但母亲除了偶尔进城看看儿孙外,执意不肯在城里常住。当然她也给出了N多理由,其中包括病腿爬不了楼梯,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等等。但是我知道,除了故土难离外,其它都不是她拒绝进城的理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母亲性格过于要强,一辈子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给儿女添麻烦,换句直白话说,母亲压根就不想成为我的“累赘”。

进入耄耋之年的母亲没能安享晚年,反而是灾难不断,除了腿疼病一年年加重外,两次手术外加一次带状疱疹,让母亲受尽了折磨,尽管儿女们想尽办法送医治疗,各种止疼药大把大把吃,家人的陪护照顾也从未间断,但最终还是没能留住我苦命的母亲。

母亲的离世,让我深切感受到了过去从未有过的空虚和飘渺,我知道,位于遥远的河西走廊那个熟悉宅院还在,家门口左面那颗酥梨树,右面那颗苹果梨春天依然会盛开一簇簇白色的花朵,秋天依然会挂满累累果实,往年我会赶在梨子成熟的季节回家品尝,然而,从今往后,这样的机会也许不多了,因为再也没人期盼甚至念叨我回家了。没人期盼我回家的日子,让我感受到我在那个生我养我的家里已经可有可无了,想一想,这是多大的悲哀啊!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亲在世时,唐代诗人孟郊的这首《游子吟》时常打动我的心弦,回家看望母亲是我对心灵的最大慰藉。由于单位工作性质所决定,走南闯北几十年,我不得不在工作单位、新家与老家之间奔波,尽管“三点连成一线”有数千里之遥,但只要能抽出时间,我首先想去的地方就是回老家,然而,掐指算来,每年平均陪伴母亲的时间也不足半个月。如今我退休了,终于有了大把的时间陪伴照顾母亲,但母亲却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子欲养而亲不待,当人世间这种悲哀降临时,我感到了莫大的沮丧和孤寂。

“慈母万滴血,生我一条命,还送千行泪,陪我一路行,爱恨百般浓,都是一样情,即便十分孝,难报一世恩”。这是一位当代诗人的感悟,就让我用它作为不孝之子对母亲的忏悔吧。

有人说 “上有老”是一种表面负担,“子欲孝”才是最大的荣耀。如今我已经没有了这种荣耀,所能做的,是写下这段文字来怀念母亲,同时也表达一个美好心愿,祝天下母亲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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