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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智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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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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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

农历的腊月,外出打工的乡邻穿戴比年初进城时更崭新、鲜丽,这是我所羡慕的。死沉沉的乡镇仿佛也因外出打工的乡邻热闹了许多,过年的气息逐渐也加浓了。

炮仗上的导眼已让我用星光般的香头点着,震耳的响声淹没了整个村子,手中的佛香也被炸成碎截,手指隐隐有些发麻,古旧的屋檐簌簌落下一些尘土。

父亲急速从门榄上跳出骂道:“杂怂,还没过年放的什么炮?”,跳出的速度告诉我,父亲显然是被无故的炮响给吓到了。

“为什么不能放炮?”我试探着问。

“炮就能过年放,这是习俗,不要问了。”父亲知道他一说话我就会问个喋喋不休,父亲时常恨不得把我的嘴用馒头堵起来,让我慢慢去嚼堵在嘴边的馒头。

“那过年哪天能放炮?”我还是问父亲。

“过年哪天都能放。”父亲回答到,我才知道我又问了一句废话。

“我哪能等到那时候啊我”我心中含糊一阵。我又问道:“什么时候杀咱家那头猪?”

“回屋看书去。”父亲有些严厉的说道。父亲这招比在我嘴里塞个馒头还管用。

“我不问了还不行吗?”我自言自慰在心里嘀咕着。父亲时常跟我说“臭小子。长大一定不要像我一样抽烟·喝茶,对身体有害。”我就满口答应:“这您就放心。我闻着那玩意儿就呛的想吐。”。父亲满意地夸句“好儿子。”等父亲刚出家门我就像寻宝一样在地上,门扇后面找起父亲抽剩的烟头。一边找还会一边说:“要不好抽你能抽吗?等我偷着把烟瘾练出来,咱爷俩就面对面你一口,我一口的抽。”有时候我刚吸完烟,屋里烟味还没完全散去。父亲要是闻到会问:“我闻着烟味怎么这么大呢?”。我心里紧张嘴上会平静地说:“您嘴里出气,鼻子吸气。一天抽那么多烟,可不就闻着烟味大嘛!”父亲在以后的日子一直认为嘴是出气的,鼻子是吸气的。“我怎么闻不着一点烟味”我装做很镇静的说,父亲也就不说什么了。

其实我也知道,“冬雪雪冬小大寒,春雨惊春清谷天。”现在是大寒节气,打春之前必须得把猪杀了。杀猪的狼狗叔以前跟我说过打春(立春)前的猪肉最实撑,打春后的猪肉就会变得虚了,背脊上也开始往外渗油了。

我便天天盼着,一天往猪圈跑好多趟,猪乐呵呵看着我,好像在跟我说:“这几天的伙食真好,比以前可口多了,很合它的胃口。”我爬在猪圈墙上,往嘴里拨拉着洋芋菜,流着唾滟说道:“就是洋芋菜里没有猪肉片。”它盯着我手里的碗还是哼哼得乐,好像在说:“那就给我吃吧。”我毫不犹豫扑通就把剩下的半碗洋芋菜倒进了猪食槽。它哼哼得更凶了,抖动着两只耳朵,就像人们夸赞狼狗叔时竖起的大拇疙。

母亲看着我放在灶台旁的空碗说:“水娃这么快就把一大碗洋芋菜给吃完了。”所谓一大碗就是专门给小孩子盛饭的绿色小瓷碗。

我点头说:“今天饿了,吃地快。”可不敢说菜里没猪肉,就倒给猪吃了。母亲可是小时候饿过肚子、没吃过饱饭的人,在她眼里什么都不值钱,粮食可是生金子。母亲曾经告诉我,她小时候姥爷家里穷、没粮食,每天都吃棒子面,棒子面还不够吃哩。小舅饿得就像没毛猴一样,她放学就把同学吃剩的插荞面窝头带回去给小舅吃,小舅估摸着母亲快下学就在半道上等着母亲带来的插荞面窝头。我母亲要蒸了米饭,桌子上掉一粒就会用手指蘸起来塞进嘴里。我就会说:“咱家没那么穷吧!连米粒你都捡。”母亲就会说:“蒸熟的米饭不吃干净就会变成蛆爬在你身上。”我就被吓得每回吃米饭吃的特干净,时常还恨舌头太短舔不着碗底的几粒米饭呢!

我要是敢说洋芋菜里面没有猪肉不好吃,给猪吃了。没准母亲就会说那些洋芋菜会变成长春(蛇)缠在我的脖子上,那是我所怕的。

“哪能等到过年才放炮仗?那是万万不能的。我得找个父亲不知道的地儿去放,我不仅要放,而且要放过瘾了才回去。”我心里是这么想的。村口有一堵不高的土墙,那里也算是我的红色革命根据地,墙不高,我能勉强越过去,父亲要是发现了也能及时撤退。每次父亲追我到那儿,我越过墙就往村子的山沟里跑,父亲始终没有越过那条‘三八线 ’,‘三八线’一直保持着我和父亲之间的和平,村子里的宁静,未使父亲的战火在我身上燃起,父亲雄赳赳,气昂昂始终没有跨过我的“鸭绿江”。

“呀吭,村长怎么在我的根据地这么牛?”我心中泛着嘀咕,他倒好不紧不慢还拉开裤链尿起尿来了。耻辱。这不是耻辱是什么?耻辱还不止这一次哩。“村长你别以为我跟你儿子玩得来就在我的地盘这么放肆,今天我要你知道我这三八线是可进可退的,进可以暗攻,退可以往山沟里跑。”我自己这么想着,满脸都是得意的坏笑。还有一次耻辱是开春的时候,田垄上绿茵茵的葱苗一排排露着脑袋,那不是勾引我那是什么?眼馋,嘴更馋,即使那是村长家种的葱。我大概扫了一眼,四下无人便行动开了。三下五除二就开始刨葱,手指在泥土中往下刨,刨得手指生痛,指甲还刨断了一根。总算刨出来了,正打算剥了皮享用。

“狗日的,你家没葱啊!”我怔怔回头一看,村长正手里握着灭地瞎瞎的弓箭。{‘瞎瞎’一种没有眼睛的鼠,吃植物的根茎生活。}箭搭在弓弦上,我从嘴里抽出咬了一口的葱。“村长给你吧!”我把葱送了出去。“狗日的,胆子把心包住了是不?我在地里按瞎瞎你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着刨葱。我当这葱让瞎瞎偷走了,原来是你这狗日的偷了。”村长二话不说把我拉到按瞎瞎的地方,用铁锹刨了一个比我刨葱时还深的土坑。我全当人家要按瞎瞎才刨一个深坑,祖父按瞎瞎我见过,也是刨一个坑,只是没有这个坑深,然后把弓箭倒埋在土里。我又想按瞎瞎也是农民的一种除害手段,学会这门技术也好。我这么想着,“站进去。”村长一边指着深坑对我说。“这不是活埋吗?”我说。不由多想已被村长扔下坑里堆了几铁锹黄土。我气得连哭带骂,村长竟是试听不见,被埋到大腿根时村长停下手中的铁锹,咬了一口我吃剩的那根葱,我看着村长吃完了那根葱,我就觉得葱是世上最难吃的东西,他竟然给吃完了。

最后我还是被人家像抜葱一样把我从坑里拔了出来,出来后我觉得我的脚一下长大了,鞋小的装不下我的脚了。我脱了鞋从里面倒出两堆黄土,才觉得脚恢复了原来的大小。

“开春我在你家地盘吃过亏,冬至腊月我也不让你在我的地盘好过。年底算老账,枪杆子里出政策,我今天就在炮仗里面出威风。”我充分学习了毛主席的解放手法。

天黑火柴划着火光太亮,容易暴露目标,点炮必须得用火,于是乎我解开棉袄在衣裳里面点着一个最粗威力最大的震天雷炮仗、目标村长。

“阿门,我会用一辈子补偿你的村长,你放心。”我看着村长像狼群中的一只山羊一样一跃,他瘸着腿破口大骂,骂得比把我埋在土里还要凶。

村长瘸着腿回家了,我飞一样向山沟里跑去。

少年时代本就是静不下来的时候,走路向前跳或是一边跟在大人身旁一边退着走一边说个不停,一脚踏空摔个马哈,爬起身来拍拍土继续向前退。手能够着的植物毁得只有茎干没有枝叶。一夜之间驴圈多头小驴,撼天的惊奇。父亲说是老驴下的小驴,真想不到天会下雨,老驴也能下小驴。老驴从什么地方下的小驴?这个困扰便成了我对驴关注的开始,用木棍挑开驴尾,心想:“这里太小,只能拉屎撒尿不可能下头小驴。”灰溜溜的毛驴甩动着尾节,抽得肚皮嗤嗤的响,它的尾节仿佛被我用木棍挑的发了电一般,毛驴扇动长长的耳朵,背脊高隆以飞星逐月之势抬起后腿遄在了我的跨上。对猪的爱、对驴的恨从此在我心中形成了鲜明对比。

父亲听到我咿呀的呻吟声抢步从屋里跳出,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声旁。眼睛瞪得鼓圆,看着我手中断成数节的棍子急切问道:“臭小子,你干嘛躺地上,嫌衣服不够脏是吧?”我咬着牙床,眯着眼睛,皱着额皮说:“没事躺着玩会。”父亲早已看见了我跨上的驴踢子印疤,印疤上是黄灿灿的屎尿。父亲一把抓住我的后衣领像提一只温顺的小兔一样。“被驴踢了还在我眼前装。”父亲厉声喝道。我默不出声,紧咬牙床。

父亲把我丢在炕头,呼啦扯下我的裤子。我本能的呼啦又把裤子提了上去。“脱了,脱光了。”母亲帮我脱下裤子,着急地摸了我小鸡一把。母亲低下头瞅着我的小鸡额前的发丝垂到我的腿上,说道:“小鸡没事,踢着的只是胯骨而已”然后又用热乎乎的手指触摸着我跨上“鲜亮”的蹄印。父亲眼睛依昔睁得鼓圆,说话还是那么急切“赶紧去找冰块给这小子敷在蹄子印上,我去找驴算账。”母亲点着头去了,出门时一缕发丝从额前飘向耳旁。在炕头我听见父亲雷声般的喊道:“你这畜生。”紧接着一声脆响的鞭挞声和毛驴在圈子里转圈的跑步声贯入我的耳朵里。

岁月极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往昔恸懂的屋檐下并非皆大欢喜,当然还有狗嫌猪不爱 。

“孩子不被大人捉弄长不大,大人不被孩子捉弄活不老,爷爷、孙子是一辈。”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听祖父说这句话,那时不怎么懂得。祖父喜欢逗我,把光着屁股的我驾在脖子上驮着我走在村前的小道上,我光溜溜的屁股稳稳压着祖父纤长皱缩的脖子上,两手抓着卷曲的头发,两脚垂在祖父胸前胡踢乱蹬一阵。祖父会随着我的腿动发出“驾、驾···驾······”跑出几步,我呀呀地自己说着,在祖父的脖子上玩着,祖父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但也随声应和着。我手指抓着祖父花白的长发,有时一使劲拔下数根,祖父会疼得皱紧眉头说:“你小子不是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骑在老老子头上还不规矩些。”我仍旧拿手攥着祖父的头发。祖父虽说爷爷孙子是一辈,但始终我是小小子,他是我的老老子。

稍微长大点后我喜欢光着脚板满院子跑,屋檐下的两厢蜜蜂孜孜不倦的进进出出,要是遇到坏天气,蜜蜂翅膀被潮湿的晨雾打湿落得满院子都是。赤着脚板出去,我一脚一只的踩下去,蜜蜂便会反击并毫不客气的蛰向我的脚板,这时我的嚎哭声会响遍村镇,蜜蜂越是蛰我越是去踩,每回都是我以哭的鼻涕漫过齿唇告终。

祖父及其喜欢这两厢蜜蜂的,他说:“这两厢蜂儿救过咱家的命,你敢踩,被蛰那是活该。”每回要是遇到潮雾天气,蜂翅被打湿飞不起来落在院子的时候,祖父都会弯下佝偻的腰用筷子轻轻将一只只夹起放在太阳下的竹篮去晒,直到蜜蜂扑翅飞光祖父才肯安心走开。

那是1958—1960年之间,通渭至秦安颗粒无收,全国也是三年天灾,无人吃饱。祖父那时二十岁过点,本该年轻体壮但由于生在饥荒年代。祖父那时的体骼已经定型,高瘦、皮包骨头、颧颚如山高突。

天灰蒙蒙时分,大地一片宁静,太阳像一束待发的槐树花穗,朦胧的天际接着无边际的秃山群岭,山岭上全是挖野菜时铲子刨出的土坑,大坑连小坑,小坑接大坑相连无数里。祖父这时已经穿起那件汗渍寖湿的棉袄在灰冷的山岭上寻找能充饥的野草树皮,一切能吃的植被。凄身孤影慢慢被阳光拉长,祖父手中的竹篮还是空无一物。饿死的村民天天有,饿死就被活着的人吃掉。祖父能否活下去,这样的饥荒年代谁都不能保证他能不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漫山遍野的人群黑压压挤满山岭抢着挖野菜,家中有些资本的人都跑到外地避荒离去故乡,听说逃荒中我的前辈十有八九都饿死在半途中,尸骨横地铺在大道山沟,他们的尸体都被外地饥饿的人捡去煮食,零零碎碎的骨头被吭的干净没留一丝碎肉,干净的就像埋了许多年的风干白骨。

村子里的活禽家畜全都做了充饥的贡献,无一活口。树叶、树皮、草茎、草根都被土坑替代。

四大爷每天都会挨着我祖父到山岭挖野菜、剥树皮、揪树叶的,他今天没有来。 狼狗叔在阳光下躺在山岭的大土坑里,纤长的胳膊像两根精细的竹竿,细的很好看。他躺着也不忘用铲子在土坑里继续往下刨,好像不放弃的刨一定会刨出半截菜根。狼狗叔告诉祖父:“四叔早上眼睛红红的像是病了,来不了山岭了。”

祖父看见四大爷时已是晚上,这一天村子里象往日一样也饿死了几个人,悲哀的哭丧声从晚直到天明。死去的人大半都被活着的家人煮熟吃掉,仅把吃完的骨头埋进山岭的土坑。也有不忍吃掉的村里善人,会简易的找张破竹席帘把死者包卷起来在深夜抬上山岭埋进土坑,埋进土坑的死人大多又让饥饿的外乡人等埋完以后死者家属离开,趁夜又刨出来割成一块块的零碎小件带回家中吃掉。

祖父说:“吃过人的人,眼睛是红的,全身的皮肤也会像冲了血一样的红。”直到长大我都怕皮肤发红的人。

祖父看见四大爷时,四大爷并没有发病,只是眼睛还象狼狗叔说的一样红红的,血丝都看的清。四大爷精神很好,红红的眼睛冒着平时没有的精气,皮肤也微微发红。

祖父跟随着四大爷进了屋,屋里还是简陋得只有一块灶台,灶台上是一口倾斜的黑锅,旁边的小瓦碗里有几片水煮的菜叶和菜根。小瓦碗是四大爷的女儿巧儿专用的,祖父只看见了碗却没有看见平时坐在炕头的巧儿。四大爷家里其他的人都在饥荒中相继饿死,后来只剩下五岁的巧儿和四大爷两个人。祖父这时还没有娶媳妇,碰到我奶奶是祖父在山岭上挖出的一个三寸长的绿头萝卜从奶奶的父亲那里换的,一个绿头萝卜让祖父有了媳妇,一个绿头萝卜让祖父和奶奶多年的过活有了父亲有了我。当祖父问四大爷巧儿怎生不在时,四大爷泪花盈盈指着碗中的菜根菜叶说:“巧儿前几天害了天花,不怎生吃饭,今天我起来就发现她······ 。”

祖父一直都不敢相信四大爷煮着吃掉巧儿,直到后来一个村里人说:“巧儿死后,四大爷痛哭了一阵,然后用门杠柢了门······ 。一股肉香飘溢在四大爷屋舍四周,馋得一些小孩流着口水直爬在四大爷家的门缝往里瞅,直到肉香散去,小孩们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自从四大爷吃了巧儿的肉以后,再也不见他上山岭去挖野菜了,四大爷每天天没亮就背着一个黑布包裹的竹背箕向五里外人烟稀少的刘家梗去。那里有一条小道,每天都有去往通渭县城的单个行人路过,四大爷背箕里背着一把镰刀,他跟随着单个行人,趁行人不注意赶路时,四大爷就会取出镰刀向行人脖颈砍去,他用镰刀把倒下的行人割成零碎的肉块装进竹箕背走,去往县城的单个行人大多都是一些逃荒者。圆溜溜的头颅割下后都不被带走,我想、一来头颅上面肉少,吃的时候费事。二来那一张张脸、一双双眼肯定很可怕,会影响到他吃人肉时的心情。

四大爷的死,村里人都说是报应、冤魂发怒。一次煮人肉时滚滚的开水冒着水花,人肉在开水锅里由鲜红变成酱红色再变成泥黑色,浓浓的肉味在滚动的水花中加浓,四大爷忍不住肉香的诱惑揭开锅盖,一股强劲的水蒸气扑到脸上,扑弯了腰,他脑袋发沉,弯曲的腰杆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滚烫的开水溅在灶台四周,他的脸和脑袋寖入人肉汤里,一堆头发脱颅骨而去,飘散在滚动的骨肉水面上。四大爷头颅的颜色由鲜红变成酱红时鼻孔、眼眶、耳孔、嘴被翻滚的开水打通,水花从锅底冒向锅面,四大爷的七窍中也同时迸出滚烫的水花。不一会儿四大爷的头颅便骨肉分离,红腥腥颅骨在水中发亮,脖颈以下衣着整洁跟活人并无区别,头颅却是一颗发亮的骸骨。

年末,我终于盼来了平时看着讨厌而一年只看着顺眼一天的狼狗叔。父母也是忙碌得招待狼狗叔,父亲烧茶、母亲则是端上一盘带有油皮的烙饼,搁了油的烙饼在我家里是不常吃的,所以我破天荒的欢喜狼狗叔一年一天的原由也是仅此而已。

我就是在这座古旧而庄重的老屋檐下度过。屋檐下青砖上深邃的积坑已被檐水砸穿,它温韧的臂腕扶绕着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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