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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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总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句话不知道听说过多少回了。但我对这句话也只是停留在听说而已。因为有些事没有经历，所以没有更深刻的体验。
正如人有双眼，早已成为习惯，而习惯已经成为自然。两只眼的视角和一只眼的视角其实不一样。但知道这句话的人并不多。因为真正知道这句话的人，可能也如我一样经历过一些事情的。
那是2015年3月的一天早上，我正常去单位上班，照常的没有什么事。我灵机一动，干脆请个假上医院看看医生，恰当的话把眼睛手术做了吧。
想到2014年的自己真是百事不顺。先是离开了干了五年的人事岗位，到新岗位始终找不到感觉，成天浑浑噩噩的。后来父亲又突然感冒入院，而后永远离开了我。直到2015年，我一个人整天沉浸在悲痛里，总感觉人生大戏少了父亲之后，缺了主演，索然无味了。
有人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新岗位总要慢慢适应的。我进教育局机关已经好几年了，双子座的我适应能力还算不弱。经常面带笑容，也喜欢接触新东西，总以为真诚待人，就会换回真诚。但职场就是职场，有相互防范、更有职业假笑，还有人前一套背后中伤，逢场作戏总让我郁郁寡欢。只有面对基层同志，或在自家宾馆面对客人时，我的笑容才有被上帝接纳的满足。
早上还在楼下，就接到机关领导电话，让我签到后到他的办公室。进去时我有忐忑也有猜测。昨天会上大领导就吹了风，说是要整治“等下班，等拿工资和等退休”的三等干部”。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盯着我，但我感觉他在说我。我这人自我感觉不太好，以前就是这样，别人掉钱了，我想到别人在怀疑我，脸色紧张的样子告诉别人我就是那个偷斧子的邻居。
果然一会儿后，领导就告诉说要调整我的工作岗位。又说是要调整我到党建办。我一听党建办，心里乐开了花，终于回到熟悉的岗位了。但领导接下来的话让我很不舒服。他说是领导些感觉到我现在很闲，机关上有不少的同志也说我很闲。我一听就火了，新岗位我不是在适应吗？工作性质不一样，新岗位更多的是接触企业，服务企业，不是成天坐办公室那种。再说以前人事科的时候，我白天接一个又一个电话，干不的事，加不完的班的时候怎么没人看到我啊？
我是工作狂不错，但工作之后不被认可。很多时候，我以为我的岗位无可替代。但别人明明无法替代，让人帮着干，还美其名曰：“传帮带”。这一种郁闷无法言表。这句话直到多年后一位朋友告诉我，在中国，没有谁不可以替代，所以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我因为离开了心爱的岗位而郁闷，但何尝不为离开了辛苦的岗位而欣喜呢，人总在矛盾中成长着。那一年我和妻子都很忙。忙着将房开公司赔给我们的房子装修后开成家庭宾馆。后面父亲病了，我更是一直守在病床前。但我完全没想到父亲会离我而去，那一种无助与悲伤让我在医院伏床而泣。但只是放下男子的尊严，悄然哭一会而已。抹干眼泪之后我选择坚强，在坚强中办完了父亲的丧事，让父亲可以热热闹闹地离开。
送别父亲之后，我成天六神无主，只有进入冰冷剌骨的河水里冬泳，脑子才会稍微清醒些。游在赤水河里，总感觉父亲在我的身后，陪伴着我，鼓励着我，让我更坚强。这一个冬天就这样挺过来了。
送完父亲后一天，妻忽然发现我左眼不对。我说没什么不对哪，试点摸一下，眼球上好像有一颗珠子，摸上去不大，但很硬，硌着眼球有点疼。后来仔细观察，好像不在眼球，而是长在眼皮里。妻帮着翻了半天眼皮翻出眼屎几多，泪珠三五六七八颗之后，终于说，明天上医院吧。
第二天我找到医生，原来是“麦粒肿”。说是小问题，用热水敷上吧，不行再手术吧，小手术，三五天就好。
回来之后也没有用热水敷，去医院的目的主要就是排除大患，既然不是大患，那管他干啥。有几次晚上洗脸，我也试着把水弄得烫烫的，敷在眼部，脸都烫红了，感觉没什么用。反正也不痛，闲来无事还摸上几下，像在眼球上滚球球儿。
今天从领导办公室出来，我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忽然想到电费没交，就出来了。交完电脑路过医院，忽然灵机一动，去看哈眼科的朋友。作为科室主任的他，平时是大忙人。今天也忙，但我终于等他闲下来，检查了我的眼睛，我说今天可以做吗，说可以。
说干就就干吧，有一句话叫山上的人没柴烧。其实不是真没柴烧，是因为山上到处是柴，随手而得。但正因为随手而得，反而不愿专门去砍。就像我这几个有大把的闲暇时间，一直没想到去把眼部手术做了。今天被领导谈话了，害怕闲暇不再，只得抓紧做。于是，下楼挂号上楼开药又下楼拿回西药和一支麻醉针剂。
又等手术床空出来之后，快十一点。他让我上了床，我边躺边说紧张呢，还有点害怕哦。他说没事，没事。他人长不得不帅但很有记忆点，头有点秃顶，让人容易信任。
我躺在那张窄窄的垫着绿色塑料布的手术床，想像中大针头和手术刀并没有过来。一张布着上了我的眼，朋友让我眼睁开吧，别强行闭，自然就行。于是睁开，盯上那张看不太清楚的布，让眼皮强行被撑开，然后感觉到了针剌的痛，然后在清醒中感觉朋友在手术，大概十来分钟吧后，手术完了，一块布包住了我的左眼。做完了后，我朋友笑话说，我的麦粒肿很硬呢，他都没遇到过。我眼皮像河蚌吧，是不是孕育出来了珍珠啊。
在他们的笑意里我出了医院的门。虽然朋友已经提醒了我，但我还是感觉和平时不一样，两只眼和一只眼的感觉大不同，视角只有往常的一半，走起来有点找不准方位。
回到办公楼，遇到的同事，关心我的人挺多，老问眼睛怎么了。局办公室的几位听说我是割“麦粒肿”，有人疑惑，也有人奸笑着说，偷看女人上厕所吧。只有师兄关心地说，他以为我是眼镜摔碎了呢。
我说没有，俺不是那种人呢。你妻上厕所我倒是想看，但你不干啊。心想你小子是那种人吧，要不你怎么知道呢？嘿嘿嘿，自我感觉，笑得也很奸。
中午喝水的时候，我打碎了一只妻子心爱的飞龙祥云花瓷盅。办公室通知下午要开会，昨天领导告诉我们，开会的时候不能参与的要向主持人请假，否则要记旷工的。于是我向领导请假，结果将请假写成“请做”，赶紧回一条道歉，还没回得赢，领导的短信来了，只有一个字“好”。
回到自家的宾馆，流浪狗狗花花看见我的时候有些陌生。往天开门的时候她就狂奔出去，今天却不愿离开，我靠近她的窝。她也防着我。妻回来的时候我把我的奇怪告诉她，还说：“狗狗不是靠气味吗，我气味没变啊。”
妻说：“这说明我家的流浪狗狗智商高嘛，要知道人家过人行横道是走斑马线的。”
当狗狗不再靠气味，而是用狗眼来观察人和人所占据的世界，我不知道，是人疯了还是狗疯了。
宾馆长住的客人都挺关心我的眼睛，我只得告诉他们，小手术，小手术。路过的人看不看我不知道，看我的时候笑没笑我也要不知道，嘲笑是别人的权利，反正我只有一只眼也看不见。
晚上来了一个人要住宿，但说是没有带身份证，问我多少钱，我说一百，他爽快地掏出了一张放柜台上。我很理解。就让他报号码吧，开始他说记得，后来说记不得了。再后来说干脆回去把身份证拿来吧。我的一只眼盯着他拿走那张一百元，心想他不会再回来了。
妻回来之前我就有点后悔，心想检验的方式多，不一定要身份证，现在手机也是实名认证了的，留存手机号也许不错啊。我今天一只眼，明天拆了沙布，左眼能睁开。但客人已经走了，走了就不会回来。
睡前，我终于忍不住百度了一下，果然有“麦粒肿”，俗称针眼，但我所知针眼是眼皮上长根肉须，怪难看，但长眼皮里“珍珠”确实奇怪。我有点后悔当时没带走，留下做纪念也好啊。但网上没说麦粒肿是看女人所致。一百度，还居然真有人问他长了这病是不是看了女人洗澡，草。
百度完“麦粒”，我忽然想到“麦迪”，他皮肤黑黑，睡眼惺松，让人总怀疑他睡眠不足。但他在NBA火箭队创造过奇迹，那个被称为“麦迪”时刻的奇迹至今无人复制。也许以后有人复制，但那个叫麦迪的男人，看似惺忪的眼皮下同否隐藏着麦粒肿。还有好些看过女人洗澡的人没有长“麦粒肿”，或者说长了却不承认。还有多少像我一样没看过女人洗澡的人却长了“麦粒肿”呢。
关于麦，我还想到小麦。其实随着城市的扩大，早已远去。有人说，如果你开始想念村庄和小时候，那说明你已经老了。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不希望老人离去，但他仍会离去。面对生活，不得不服啊。
正如想像小麦的日子，生活还得继续。就像整治四风后，继续成为“麦霸”的公务员少了。麦，其实只是一种笑话，长了“麦粒肿”是悄悄处理，还是公开出来，让大家一笑呢。随你的意吧，怎么都行。
正如我，今天虽然为放走一位客人后悔。妻回来后，却很支持，说身份证是必须查的。我心想，打碎了妻心爱的花瓷盅她都没讲太多，狗眼都可以看世界了，我就不多自责了吧。工作上的事，也顺其自然吧。毕竟那一只“麦粒”已经离开，从明天起，我的左眼会回来的，到那时，我的视角正常了。
人总是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一晃又是快十年了。而就在2015年，妻子患了癌症，两年半之后，她也终于离开了我。她在离开前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该见的亲人一一见了，该开的同学会也开了，家里的大小事都安排得很稳妥。虽然对我还是不放心，但也只能这样了。
妻子是个好人。所以直到今天，我还在思念妻子。我也知道思念前妻对现任不公平。有些思念放在心里就好。好在现任和前妻是表姐妹，她俩都很善良，都会做菜，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有脾气的人。
所以有人夸奖我会选媳妇，我会很臭屁地告诉他。其实不是我眼光好，而是我心好。因为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睁开双眼，这个世界很完美。闭上一只眼，打枪很准。而夫妻相处之道，更多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在那个独特的视角下，你才知道，原来人生是这样的完美。
所以我偶尔也会梦见前妻，但梦中的情景也记不真切。梦也代表一种思念吧。思念之余，我也会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一声，天堂快乐！
我的视力不算好，晚上锻炼时没戴眼镜就会不认得人。锻炼时我喜欢走逆时针方向，所以在花园转圈时就可能遇上熟人。而每次遇上熟人都相互点头示意又感觉麻烦，所以我晚上锻炼时就干脆不戴眼镜，避免麻烦。
现在的生活也有许多不顺，但我常常对自己说，要学会珍惜，特别要珍惜今天的好。正如别在双眼完好的时候想念一只眼的好。因为按照墨非定律，你想多了，可能真会多想。两只眼有两只眼的视角，一只眼也有一只眼的好处。如果真要体验一下也好办，弄一只眼罩就行。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