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时代的诗意抒写,是诗人的责任,也是创作的源泉。面对当今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诗人应该如何抒写这个时代?我个人认为,诗人应该融入这个时代,关注民族的命运,国家的命运、人类的命运,仅有歌颂是不够的,歌颂不是诗歌精神的内核,要写艰难,让世人觉醒,能清醒地看到人间悲喜,看到爱和悲悯闪出的人性的光芒。只有这样,诗歌的语言才有温度和力量,这是一个时代的语感。
很欣慰,从这首短诗《当我病了》,我读出了这个时代的语感。一个诗人,站在繁华的背后,抱紧爱与善良,走在尘世的低处,听隐约而清晰的呻吟,然后驻足,沉思,写自己的关切。
每个人都会关注自身,诗人写下“当我病了”,绝不是无端的假设,也不是杞人忧天。生老病死每天都在发生,“病”存在于一切有生命的地方。既如此,那“我”为什么焦虑呢?现在,就先顺着诗人的目光,走进诗歌现场。
诗的第一节看医生,说焦虑,是因为“我”在生活的周围看到了“拒收”“转科”“转院”和“会诊”。“我”也看到了这每一个程序都会因为时间的拖延,造成无辜的死亡。其实,“我”也知道这些有时与病的轻重无关。
第二、三节,诗人没有写医院雪白的墙,没有写医生穿着白大褂,怎样给“我”看病。“我”只平静地说着内心的期待,不要让“我”一进医院,就做CT、血检等等,期待医生把准脉,“准”是关键,做一个良医该做的一切。
最后一节,“最好,给我开一堆芬芳的草药”,诗人希望得到中医治疗,相信中医是治本的,每一个病体只有治好了“本”,才会拥有完全的健康。这一“咳”,咳出毒素,咳出芳香,这是健康人的生命气息,同时也完成了诗歌结构的转与合。
如果解读到此为止,那是极为肤浅的。诗人为什么选择“病”作为呈现的中心意象,为什么是“我”病了,而不是“我”看到或遇见的某个病人?为什么没有交代“我”的病理?一连串的问号,引人深思。
掩卷,我还是忘不掉那双“眼睛”、那“心跳”的声音、“舌上安静的语言”,还有“咳”出来的“杏仁、紫苏、防风、细辛、款冬”芳草一样的名字,因为诗人相信这个时代是美好的。
“当我病了”,这一“当”字,表达的是一种忧患意识。作为诗人,忧患意识是超越自身的,也是超越文本自身的。因“病”而忧患,病在“我”,也在你,你们,他,他们,不仅存在于人,存在于一切有生命的生物,也存在于看到见和看不见的、有形和无形的事物之中。这“病”的隐喻,指向更多的可能。
诗人把目光投向社会底层,这种关切,超越了“我”对自身的关注。这首诗让我看到了一个诗人内省式写作。这种内省是建立在审视现实,反观自身的。
读完这首诗,我想到了鲁迅的小说《药》,鲁迅在小说文本里,对当时社会正在进行审视,而后改变思想,弃医从文,唤起社会的觉醒,努力找到真正的济世良“药”,更没有停止过探讨“病态”的社会要什么“药”才有“疗救”的希望。同样的,我也想到了梁小斌诗歌《中国,我的钥匙丢了》。梁小斌通过“我”“寻找”钥匙的过程,体现了一代青年的觉醒和思考。
一首诗让我想到这两篇经典文本,是因为诗人以“在现场”“静叙述”的方式,诗性表达了自己独立的思考和觉醒。诗题中的“病”,在深度阅读之后,我发现了这“病”更深层次的意义。
因为清醒,所以诗人忧患。
因为忧患,所以诗人需要更多的人觉醒。
这是诗人的良知。由此,我看到了一个诗人的认知、修为、格局。
“所谓宏大深刻的作品,其实是清醒的看见了疼痛、深刻的反思而生化出来的爱、眷恋。看见之后,我们写作,这些无一不是被语言文字温暖后的回忆,更是自己内心悲喜的表达。由内心走出来的,就是诗人区別于他人的不可复制的气息,是真实真挚。在这个层面,诗歌并无大小,只在乎真情与假意。”最后,我引用蒋晓青老师的一段话,与作者共勉,与热爱诗歌的朋友们共勉。
当我病了
文/萦之
当我病了,去找你
你不能拒收
不要转科,不要转院
也无需会诊
你视诊,最好看我的眼睛
触诊,就握握我的手吧
如果听,就请告诉我
此刻你听到的,我的心跳
或是把把我的脉搏
看看我舌上安静的语言
问我,吃的怎么样
睡得安稳否
如果你用抗生素疗我,也行
最好,给我开一堆芬芳的草药
杏仁、紫苏、防风、细辛、款冬
三副药煎完,我会咳出
你芳草一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