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深处的底色

生命中深处的底色

聂建民

母亲去世后，自己总喜欢依偎在父亲身边倾听他讲述过去的故事，父亲的往事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只是一些童年记忆，家乡故事，文革轶事等，父亲一生从事教育，教育上的事情居多，尽管耄耋之年的父亲讲的眉色飞舞，一些人、一些事我已经记不起听了多少遍了，但我还是愿意倾听，时常用“嗯，哦，噢，这样”等无关痛痒的词语应答着。我知道，这样的倾听，是对父亲最好的安慰，是对老人的最好的孝敬！这些故事浸润了父亲岁月里的最深的底色，成了父亲生命里的美丽。

父亲喜欢一切历经岁月打磨的东西，喜欢这些故事承载的岁月磨砺后沧桑古朴厚重美丽的味道。

受父亲的影响，我也喜欢旧，喜欢老，固执地喜欢。我对于一切旧的、老的事物，包括人，每每遇到，总有一种敬畏油然而生，总有一种柔情弥漫心怀。

不曾刻意寻找，生活中的旧和老，还是每每不期而遇，引起内心深深的感怀。

这些年工作的压力没有了，一个人常常骑自行车去一些古村落去看哪里的大槐树，古庙宇，如在岱岳区二起楼村的二起楼旁总是让我深思良久思考村民的图腾与信仰，在仪阳镇的空杏寺总要在废弃的石塔前，在涌泉旁，在元代皇帝石碑前想象着那得道高僧长鬚飘染、骨骼清奇；想象着空杏寺昔日的繁华与香火缭绕于云端，在一些村的大槐树前总要与其合影，想象着它悠久的历史与传奇。在鱼山村的宋家大院里我想象得到贫困的山民们是怎样辛苦地把一块块碎石搬来砌成石屋，躲避了战乱与天灾，家族得以延续，文化得以传承。常常遇到一座老屋。墙面斑驳，院内蛛丝纵横，腐草寸厚，绿苔遍布，满目岁月走过的痕迹。我常常久久注视着它，像注视一段陈年旧事。老屋，大都人去屋空，惟它，日日伴着岁月，经着风雨，肃然端坐，于时光深处展现自己在岁月里的美丽。当年的萧瑟也罢，繁华要好，已归于沉寂。世间几许繁华荣辱，几度兴衰更替，风雨中的老屋，都一一见证过了。然，它呈给世人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然，沉默的老屋，却让人感觉踏实，温暖，安然。

常常遇到一棵老树。一棵古树是需要仰望的。仰望的，不仅仅是它的实际高度，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沧桑岁月，古树大都直刺云天，呈拿云攫石之势，需要仰望的，更是它的精神高度。自然界的风霜雨雪，让它周身伤痕密布，然更加强健了它的筋骨，磨练了它的品格，一切人为的戕害，没有摧毁它的躯体，它依然以一种静默昂扬的姿态挺立天地间，笑傲风雨里。一棵老树，屹立在天地间，世人对它除了膜拜，还是膜拜……

然而，静默的老树，却给人信念，斗志，力量。

常常遇到一位老者。无须开口，老人那张沟壑纵横的面庞，那头在风中飘舞的银发，那种安详淡定的目光，都令人顿生敬意。我总是自觉不自觉去猜想老人的年龄，心里默念老人经历的数以万计个平凡或不平凡的日子，想象每一个或刻骨铭心或风轻云淡的时刻。

看过余华的小说《活着》，感慨颇多。福贵比别人多很多死去的理由,然而他活着。人这一生，活着真是不易。艰难困苦，要忍着活；挫折不幸，要挺着活。肝肠寸断，痛彻肺腑时，有之；体无完肤，万念俱灰时，有之。无论天灾人祸，无论顺境逆境，生命之河里的波涌浪滚，惊心动魄，让一颗心是怎样的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啊，可，还是要——活着!

星期天朋友相约去肥城众诚饲料科技有限公司参观，公司的企业文化是：体现人生的价值，实现“活着”的意义，公司的刊物也是一份《活着》。公司教育员工，活着就要不断攀登，就要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化茧成蝶。“活着，有着自己存在的价值，有着自己活着的意义，有着自己的不死。”（余华）众诚文化对于我们一个局外人甚至对于这个浮躁与喧嚣的世界的启发意义不能小觑。

“活着”是在储蓄一份不可多得的美丽，时光余久，美丽愈尊贵，愈厚重，愈耀眼，愈芳香。

我在想：一位老人，挣扎在人世间，曾经的苦，曾经的痛，都深深浅浅地埋藏在心里，镶嵌在沟壑纵横的皱纹里，成为一道道终生不愈的伤痕，一个个有意思的故事。那沟壑纵横的面庞就是一幅时光岁月里最美的水墨画。

然而，他们饱经沧桑的脸上，却给了我们岁月归于平静后的安详，从容，慈悲，还有美丽，还有故事。

不仅仅是自然界一切有生命，或者没生命的东西，我喜欢旧的，喜欢老的，生活中，我亦喜欢一切印有岁月印记的物拾。一些地方的的民俗馆是我经常去的地方，因为民俗馆的所有物件都带有时代的印记，积满岁月的灰尘，闪着农耕文化的光泽,同时,更安放着这个全体村民的乡愁。老屋，织布机，水车，马车，播种机，购物票，布票，粮票等等。每一件都贴上了时代的标签，承载了几代人的或痛苦或快乐的记忆，都是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一段平民曲折迂回的历史。……这一切一切的旧物，都镌刻着时光不可磨灭的标签，裹挟着岁月经久不变的温情。 是优雅与和谐的交响乐，听到的是韵律流动的音符，享受的是温馨、幸福还有历史、亲情和乡愁的滋味。

台湾知名导演侯孝贤说，所有的时光都是被辜负被浪费后，才能从记忆里将某一段拎出，拍拍上面沉积的灰尘，感叹它是最美的时光。那么，所有旧时光的一切，也是因此而变得美好吧！

远去的小舟载着散落的芬芳，静静地即将踪迹不见；最美的深铭，许些消失在指间缝隙；掩埋在熙熙攘攘的人海里。

追随明天的脚步，于寒暑交替中，守候着那些泛白退色的叶子。淡淡的目光依然如故，初心不改，洗一段，存一程，藏入历程，掩入书卷。页码一度模糊不清，却一页页押着韵，为逝去的旧事旧物，镶入最美好的心曲，歌舞人生的往昔。

老物件，老房子，老巷子，渐老的影子，相拥一件件，悉心留存，手心紧攥。想盼着，这念想的源泉，会于原地等待，一直缕缕温暖左右！

细细想来，喜欢老怀念旧的这种旧日情怀，是年龄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一种敬畏，也是一种怀念，一种寄托。泥沙俱下，岁月，带走了那么多的东西，能够留下来的，于我，于世人，都是一种莫大的慰藉啊！

天亮了，沐浴晨光，洗净心灵，去听父亲裹着岁月的故事。行走在尘世间，千般经历，万般找寻，最美不过拥有一颗淡然的心与一个相知的人守着浮世清欢。在光阴的角落里，沿着生命里美丽的彼岸寻一处心灵的桃花源，任时光散尽，岁月荏苒，自己还有一颗清澈如初的心，在生命深处最美丽的扉页上续写新的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