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牧区插队的岁月,已经整整50年过去了。抚今追昔,几多感慨,几多怅惘。我们的青春岁月,永远地定格在那茫茫的草地,永远隐藏在那已经远逝的岁月。当年的知青小伙子、大姑娘,如今都是作了爷爷奶奶的人了。50年前的热情奔放,十六、七岁的豆蔻年华,冰天雪地的坚守,牧羊人的磨砺和苍凉,都被淳朴善良的牧人融解,都被大地的宽广博大收藏,成就了一代牧羊知青的品格和力量!
无论走得多远,永远难以相忘。草地、牧民,马群、木轮车和牛羊!青春的记忆在那里,曾经支撑我们前行的人在那里。
怀着十二分的虔诚,再次踏上了乌珠穆沁之路,去看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去见那视知青如亲人的牧民。
当初插队的东乌珠穆沁旗额仁高比公社阿拉善宝力格大队,50年变迁,已经不是过去的模样。当初的毡房变成了瓦屋,当初的勒勒车和骑马换成了汽车、摩托,当初的兄弟姐妹没有了青春亮丽,已经进入老年的群体。当初的队长老布僧和年龄大一点的,不少人都已经走了。
草地,还是那个草地。牛羊还是那个牛羊。青山没有变老,绿地还是青春的模样。有几位八十多岁的老牧民,安康慈祥,见证着半个世纪的已往。是她们的记忆把知青的青春收藏。在乌里亚斯太,探望了95岁的奥托斯楞额吉和82岁的巴代额吉,她们精神矍铄,博闻强记,不减当年。她们深情地回忆知青成长的岁月,感叹知青们那时的青春活力。令人惊奇的是,奥托斯楞阿孃还能清晰地记起,我当时驯生个子马,她劝导的情景。奥托斯楞阿孃怕出意外,极力劝说:“会被摔倒的!”我坚持驯马,固执地说:“摔倒了,爬起来!”一个担心,牵挂;一个无畏,敢当。
我前后驯了三、四匹生个子马。驯马的过程是,在马群抓住野生着的刚成年的马,摔倒牠,备上马鞍,骑牠回家。这差不多该算是勇士的活动。挑战不可能!生龙活虎般的烈马,哪里肯臣服于牧人的胯下。牠百般腾跳、扭摆,左突右奔,百般解数,撒尽野性,抵抗强加于牠的侵犯和奴役!
接连几个小时与生个子折腾,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筋疲力尽似乎到了极限。最终人马合一,成为一对深情的伴侣。这也许算是知青走进草原的最后一关。不能象牧人一样驯服烈马,就难以算是草原上的男子汉!
在生活、生产交往中凝结了知青与牧民的信任和友情。记得当初,正是这两位额吉,不声不响地选留羊皮,梳制,熏染,缝合,使我有了春、秋季穿的薄德勒。她们的真诚,善良,让我几十年难忘。巴代阿佳在缝好特勒格后,还专门指给我看,袖子上的几个针眼,诚挚地说:“这里是没有缝好的!”按照牧区的讲究,做活是不做绝的。这拳拳之心,关爱有加,怎不让人砰然心动。知青是受到照顾的弱者,牧民却没有任何的傲慢。牧民知青心心相印,温暖了千里草原。牧民还信任我,选我进入大队领导班子,成为团支部书记。知青在牧民关爱中成长!
记得有一次我出差离开大队的时候,乾德门额吉说着话,突然眼泪汪汪的,嘱咐我:“要回来呀,不要离开,走了!”至今让人难以相忘!知青与牧民融为一体,相知相助,结成了深厚的友情。
过去30年以后,奥托斯楞额吉知道远在锡林浩特的我,有了小孙子,还特意亲手缝制了蓝缎面的小褂子,托人送给我。八十多岁的老人家,一片慈爱之心,天地可鉴啊!
如今耄耋之年,再来看望已经年事已高的额吉,手牵着手,热泪盈眶,难舍难分。可惜,乾德门额吉已经走了。同在三组的那木和阿爸、同嘎额吉、奥日勒木、嘎拉登、温德勒嘎,陶格套,都走了。一起放牧,一起生活的日子,却还历历在目。经过五十年,更掂量出知青与牧民与草原的相交的分量!
五十年的沉淀,今日探访牧民额吉,以一首七言诗为记:
草原未老天未老,白云朵朵羊儿跑。
当年知青年事高,相会牧民热泪抛。
历经冰雪知情意,相伴相知肝胆照。
几代相继胜亲人,收藏青春胆气豪。
2018/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