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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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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19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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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集》序

《海棠集》序

周中林

 

陈雄章兄拿来他即将付梓的10部戏曲剧本合集《海棠集》,嘱我作序。掂量着这本厚厚的文稿,实话说,我感到惊奇。

戏曲界的人士说,戏曲是最难驾驭的综合艺术,创作一个戏曲剧本并不比设计一座高楼大厦容易。此言不虚!一个编剧,既要像小说家那样具备宏阔的视野、广博而深厚的生活积累、独特颖异的人生感悟、精骛八极心游万仞的想象力,善于编织故事、设计结构、安排情节、刻画人物,又要像诗人那样拥有充沛澎湃的激情,还要熟悉戏曲舞台,懂得表演艺术、舞台美术与音乐。陈雄章兄退休后敢于挑战戏曲编剧这个难度很大的“行当”,且积20年之功,做出了令人称道的成绩。如此不惧险阻,孜孜以求,这是需要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来驱动的。我以为,这股强大的力量,就是作者对戏曲艺术的痴迷和对生活的热爱。

陈雄章兄是教师出身,后来又被选拔进入公务员队伍,担任过副镇长。人们常说“老有所为”,其实这是一种很高的要求,普通人很难达到这种境界。一般而言,无论是谁,他退休后的“作为”并非凭空而来,必须建立在个人兴趣爱好和相关基本功的基础之上,没有依凭的奇迹是不可能产生的。从《<海棠集>自序》中得知,陈雄章的父亲是个船工。陈雄章“自幼跟随父亲在汉江、通顺河、东荆河流域跑码头,每晚不是在茶楼听书,就是在剧院看戏,耳濡目染,便爱上了舞台艺术”。这颗从小埋下的戏曲艺术的“种子”,在他退休后萌发。陈雄章组建了艺术团,自任编导和团长。他求教于专业人士,收集整理传统剧目,创作戏曲剧本,并将其中一部分搬上了舞台,一时间闹腾得风生水起。《海棠集》便是由陈雄章退休后创作的部分戏曲剧本结集而成。

《海棠集》收录了陈雄章独自创作的10部戏曲剧本。按题材分类,当代题材的有4部:《特别婚礼》《雪拥阳城》《枕头记》《七星情》;古装剧4部:《移花接木》《死囚告状》《风雪缘》《陈木匠做官》;神话剧1部:《鲫鱼湖传奇》;新编历史剧1部:《闯王走谷城》。我将陈雄章的10部剧目分类罗列于此,意在说明,陈雄章的戏曲剧本创作取材广泛而且颇具匠心。在电影电视、网络媒体空前发达的今天,作为传统艺术形式的戏曲,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的挑战。先进的、便捷的、亮丽的、形式光怪陆离内容层出不穷的、诱惑力极大的各种媒体,深度分解了人们的精神注意力,夺走了人们的“眼球”。戏曲艺术的衰颓之势如江河日下,已为人所共知。在与新媒体争夺观众的残酷竞争中,戏曲剧本作为一剧之本,其地位十分重要。尤其是缺少名角大腕的乡镇剧团,其上演的戏曲要想让观众坐得下来,看得进去,从观赏戏曲中获得艺术享受,得到某种思想上的教益,剧本可谓成败的前提与关键。戏曲剧本首先必须有一个好看的故事,对此,陈雄章在选材上是有所考量的。就当代题材剧目而言,《雪拥阳城》反映的是老百姓普遍关心的反腐问题;《特别婚礼》讲的是一对年轻人凄美而坚贞的爱情故事;《枕头记》演绎的是在“拜金主义”盛行的今天,一对年轻人不图金钱与回报,甘心救助和赡养一位素不相识且陷入困境的老人的故事......从古代题材的剧目来看,或改编于古典小说,或取材于今人创作的古代传奇故事。这类小说和传奇故事是文学资源的宝库,作品多,文学性强,都具有完完整整的故事,曲折复杂的情节,戏曲作家可以从中选择取舍,这比原创容易得多。陈雄章取“拿来主义”,走改编之路,在古典小说的基础上进行二度创作,实属明智之举。至于神话剧《鲫鱼湖传奇》和新编历史剧《闯王走谷城》,前者是作者原创,后者从小说名家姚雪垠的长篇历史小说《李自成》中截取精彩片段改编而成,这两部作品在10部剧本中属于上乘之作。陈雄章的这些努力,为后面的演绎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倘若要为这10部戏曲剧本提炼出一个共同的的主题,我觉得比较合适的是“善”——“向善”“惩恶扬善”。在中国哲学史上,人性善恶历来是哲学家们争论不休的话题。孟子提出人性本善,荀子认为人性本恶,杨雄认为人性中善恶混杂,李翱认为性善情恶。宋代学者更是把人性善恶作为一个基本的前提,进而提出“天理至善”,“存天理,灭人欲”,“天命之性纯善无恶”等命题。“性善论”在历代中国社会之所以长久不衰,正是由于社会需要正义,需要驱人向善。中共中央倡导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的公民层面,也提出了“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可见,“向善”已经超越了时代,超越了意识形态,成为不同时代社会正义与社会稳定的需要与共识。

陈雄章的10部戏曲剧本贯穿了“向善”“惩恶扬善”的共同主题。《特别婚礼》中的小芳本已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但为了资助家庭贫困的心爱之人上大学,便悄悄藏起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说服家人,把准备自己上大学的学费借给了达生,并且用透支生命来打工的方式支持达生完成学业。达生学成回乡,在得知真相之后,与香消玉殒的恋人小芳的遗像举行了婚礼。小芳的善良之心以及这一对年轻人的真挚爱情感天动地。《枕头记》中的农村青年杨晓良路遇倒在雪地里的陌生老妈妈,不假思索,将她背回家里,小两口精心护理,让老人转危为安,更是把老人当亲娘对待,其心灵至善至美。《雪拥阳城》中的公路局局长兼三阳公路建设指挥部指挥长裴戈,在上任不久,就察觉了公路建设中的猫腻,他不仅本人廉洁奉公,而且果断揭开黑幕,大刀阔斧整治腐败,维护国家利益和老百姓的合法权益,最后在指挥抗洪中不幸以身殉职,表现了一个共产党人的凛然正气和大公无私精神,这也是善,是境界更崇高的善。四部古代题材的剧本《移花接木》《死囚告状》《风雪缘》《陈木匠做官》,虽然人物设置不同,故事情节各异,但无一例外地表达了惩恶扬善的共同主题......恕我不再一一列举。以“善”这种精神元素作为主题,契合从垂髫小儿到白发翁媪的中国老百姓普遍认同的主流价值观,也与我们这个时代的主旋律合拍。在部分国民陷入金钱崇拜、享乐至上、娱乐至死的精神危机的当下,以戏曲作品来倡导“善”,是难能可贵的。

“没有冲突就没有戏剧”,这在戏曲界是一个人所共知的原则,也可说是戏曲剧本创作的铁律。戏曲作为舞台艺术,受到舞台时空的限制。剧作家只能选取展现最能表现人物命运转折的关键时刻,最尖锐、最典型、最集中的矛盾冲突来加以表现。在这方面,陈雄章做得如何呢?不妨以《死囚告状》为例来略加分析。

在这部戏中,剧作者设计了几组冲突:

首先是举子吴正卿与昏官、益都知县吴为的冲突。吴正卿在酒店早膳时偶遇笔店老板范坤山,二人同桌共饮间开玩笑,吴让范把家里的篱笆扎紧,小心头上戴绿帽子。范坤山从四川销笔返家,发现妻子倒在血泊中,范坤山拿了凶手留在现场的一柄折扇,告到益都县衙。知县吴为见折扇上有吴正卿的姓名,不问青红皂白,认定吴正卿就是凶手,将其捉拿归案,严刑拷打,定成死罪。

二是吴正卿兄妹之间的冲突。眼见兄长蒙冤即将被问斩,妹妹吴少卿心急如焚,为救兄长,决计女扮男装入狱,将死囚兄长吴正卿换出进京告状,以求翻案。吴正卿认为此案难翻,弄不好枉送了妹妹的一条性命,坚决不同意换狱。兄妹之间为亲情和正义起冲突,最终妹妹的至爱亲情和凛然大义感动了牢房的禁子,说服了兄长,兄妹换狱成功。

三是吴正卿与环境的冲突。吴正卿从青州府一直告到刑部,历经艰险,受尽折磨,终因盘缠用尽,体力消耗过度昏倒在京城大街上。恰逢新科状元周工亮被钦点山东巡按打马出京,将吴正卿救活,带到任上,经过明察暗访,终使案情水落石出,惩治了真凶,为吴正卿雪洗了不白之冤。

这里我们有必要厘清戏剧冲突与戏剧情节二者的关系。戏剧情节剧作家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矛盾冲突的存在方式。黑格尔指出:情节的核心是矛盾冲突。这就是说,情节本身就包含着人与人、人与环境、人与自身等各种矛盾或冲突。冲突是戏剧的灵魂,冲突推动情节的发展,任何冲突也必然通过情节加以显现

在《死囚告状》中,陈雄章设计了跌宕起伏的情节,用以展现戏剧冲突。遇昏官,吴正卿遭不白之冤,在即将被斩的紧急关头,其妹吴少卿大义凛然,果断决定以己身入狱,换出兄长上京告状,情节第一次峰回路转。吴正卿进京告状途中,盘缠用光,体力耗尽,昏倒在街头。周工亮奉命赴任途中,救起吴正卿,吴的冤案即将大白于天下,情节第二次柳暗花明。在这曲折的情节中,作者调动一切可用的艺术手段,用念白、动作、唱段来叙事、抒情,展开戏剧情节,表现戏剧冲突,获得了较好的艺术效果。

戏曲剧本创作是一种创造性的、复杂的精神生产活动,编剧属于稀缺人才。如前所说,剧本写作难度很大,无利可图。雄章兄为何乐此而不疲?探究其根源,我以为除了个人的兴趣爱好之外,还有一种奉献社会、造福桑梓的情怀在支撑。虽然戏曲艺术难以对抗新兴的媒体,但热爱戏曲艺术的群体,尤其是老年戏迷群体依然存在,且人数可观。他们翘首盼望不断有老戏新剧上演。陈雄章们的努力,就是为了给他们以精神慰藉,让乡村不因年轻人进城而走向萧条冷落,让乡亲们耳边常听锣鼓铿锵,嘴上常常哼起“哟喂子哟”,心里永远乐乐呵呵!

为雄章兄的创造和奉献精神所感染,我欣然命笔,写下了上述文字。

是为序。

2019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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