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纷

“都是聪明惹的祸，室内柜机和空调外机，都装在屋子里面了。”

老头儿今天很沮丧，一直念叨着这句话。坐公交车竟然坐过了站。在电梯里遇见了跳广场舞回家的老婆儿，竟然视若旁人。

到了家，老婆儿打开灯，瞅着老头儿心神不宁、沉思懊恼的黑脸儿，轻声问道：“你怎么了？”老头儿泛着迷茫的眼光，瞅了一下老婆儿说道：“先别打扰我，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老婆儿没再敢说啥，放下手中跳舞用的道具，脱下外套挂到门口的衣架上，陪老头儿来到客厅，坐到沙发上，休息。过了好大一会儿，老婆儿再次轻声关心道：“什么问题，想出结果没？”老头儿把头扭向老婆儿，看着她说道：“好像有了，过了半辈子才知道，有些事情可以将就，比如吃饭、穿衣，将就了也没太大的影响；有些事情绝不能将就，比如安装空调，技术、常识和经验都是非常重要的，这次我怎么就没主见了呢。”老头儿这次说话的时候，像霜打的茄子，没有了收获时的圆润、硬挺和棱正，以往的精明和自信，全都被敞亮的日光灯，给照没了。令老婆儿甚是惊讶。当老头儿打开手机相册，让老婆儿看今天安装的空调图片时，老婆儿忍不住笑了。

原来，他们俩趁五一节商场搞促销，给儿子住的房子定了四台空调，今天下午，老头儿去招呼着装空调，安装过程中，出现了一些老头儿认为不该发生的纠纷。

图片是老头儿拍的空调装好之后的样子。第一张图片是，底部垫着足有一尺高的纸箱台子的空调室内柜机，像穿了高跟鞋的亭亭玉立的高挑少女，头快顶着天花板了。第二张图片是，挂在阳台内墙壁上的空调外机。单单从图片上看，发现不了什么问题。只是觉得空调的室内柜机，应该直接放在地面上才对，下面垫个那么高的纸箱台子，即不稳定又影响美观，实在让人费解，感觉十分可笑。

今天安装空调的人，是两个看着非常机灵的小伙子。安装之前，穿着工装的像是小领导的青年，拿出一个牌子，说道：“这是价目单，四楼以上有高空作业费，一台一百元，其他加项，公司收费标准，全在这，你看看。”老头儿瞅都没瞅一眼，应道：“你们根据实际情况装吧，凡是加费的，能避免就避免了吧。”小领导说：“好的，但四楼及以上楼层的高空作业费是必须收的”。老头儿回道：“购买时营业员没有提这些费用呀！”小领导说：“不可能，你这是四楼，四台空调按公司规定至少要收200元。你在哪个店买的，店的电话多少？”老头儿说：“文化路的宁宁店，这票单上没有电话。再说，我这是三楼呀”。小领导看看票单，愣了一下：“票单上虽没有电话，可明明写的是四楼呀。”说着，他把头伸向卧室窗户的外面，往楼下看。发现所处的安装位置的确不是四楼，似乎是三楼。因为一层楼顶的大平台太大了，如同地面一般。他又到对面的卧室查看，发现这个卧室的安装位置是四楼无疑。小领导拿不准这种情况该咋办，立刻给公司的大领导打电话，把发现的情况，如实作了汇报。老头儿也趁空儿百度搜索，找到了争取不再多费钱的理由：“宁宁空调规范安装及收费的有关规定，如安装中存在以下困难点：空调外机无法从室内送出或安装人员无法在本楼层爬出作业的，需坐吊篮从楼顶至安装点安装空调的需要收取高空作业费”。十几分钟之后，小领导等来了大领导的指示，按公司规定，加收一百元，即一台的高空作业费。老头儿不落意，坚持依据本次安装未出现困难点，据理力争，不应该出加收这一百元。另一个没穿工装的小伙子，早已打开所有的空调包装箱，开始了安装前的准备工作。赶紧儿做着该做的活儿，没有顾及小领导和老头儿的争执。

他们一边在无争议的两个卧室施工安装，一边商量另一卧室一百元的高空作业费怎么处理。小领导的意思是先不安装有争议的那一台，今天先把这三台装好即可，老头儿坚决不答应他们这样做。

小领导问老头儿：“客厅的柜机要不要空气保险开关？90元一个。”老头儿说：“该花的钱也得花呀，要一个吧。”小领导瞅到了协商的机会，接着道：“开关和高空作业费总共240元，我做主，收你150元，四台都给你装好，这样行吧。”老头儿看看他们汗流浃背的干着活，想想自己当年也是如此辛苦的劳作，心已经软了下来，不再坚持说他们是乱收费了。况且老头儿现在也不缺那百儿八十的，多支出几十元的费用，也能承受得起，就默默地答应了。

老头儿过了大半辈子，早已养成了与人为善，遇事能将就就将就，能让别人过得去就过去的老好人思想。也许正是老头儿的这个思想，才有了今天的沮丧和不自信。

三个卧室的空调安装完毕，该装客厅的了，小领导一眼瞅见了客厅阳台之间的墙面下部的孔，问老头儿：“柜机就放这吧。”老头儿没有多想，认为他们做这事专业，不会出现差错的。就说：“你们看着装吧。”小领导说：“那就放这了，正好用上这个孔。”老头儿说：“往右边一些，放在大梁下面好像更合适。”小领导说：“柜机带的铜管电线不够长，加长需要增加上千元的费用呀。”老头儿说：“你放这儿，回头沙发就放不下了呀。”小领导说：“我看装这挺合适的，即不用加钱也不用重新打孔。”老头儿没了主见：“那你们看着办吧。”

连接室内柜机的铜管、冷凝水管和电线，从这个原有的墙孔穿过去，到了阳台，室内柜机就算放置好了。小领导说：“开机使用之前，一定焊一个30公分高的底座，把柜机置起来。做防盗网的门市都会做。”接着，他们把室外机装在了阳台内墙上，把各种该连接的都一一接好。小领导解释说：“如果装到阳台外面，一是需要加长铜管和电线，要加好多钱，二是外面的墙面没有合适的位置放这么重的大家伙。”老头儿说：“我这阳台封了，开机的热气咋散出去呀？”小领导强调：“开机时，一定把阳台的窗户打开，把餐厅和阳台之间的推拉门关严实。”

说着、聊着，四台空调全部安装好了。老头儿规规矩矩的在安装完成结算单上签了名，又支付了150元的现金，对两个小伙子连续说了几个“谢谢，辛苦了。”送走安装工，老头儿花了近一个小时的功夫，用掉了一卷胶带，出了一身汗，才做好了一个足够结实的纸箱台子，垫到柜机下面，把柜机高高的支撑起来。老头儿这样做，是为了提前看看，需要焊的柜机底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老头儿望着结结实实的纸箱台子，以及高高站在纸箱台子上的空调柜机，咋看咋不顺，哭笑不得。他突然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在于，安装工错误地用了原有的墙孔。如果安装工紧挨着地面打孔安装，哪里还需要什么柜机底座。空调开机时，大家都应该明白的一个常识是，室内柜机会产生冷凝水，从底部的管道流出，这个管道是和铜管电线一起通过墙孔的，如果墙孔的位置太高，室内柜机没有底座与墙孔持平的话，冷凝水就流不出去，导致管道积水回流到柜机内部，或渗漏到室内地板，将会导致严重的安全隐患。

老头儿忽然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被人戏耍、被人欺骗、被人侮辱的感觉，气愤地拨通安装工的电话，指责他们，并警告他们，必须尽快过来重新安装，否则，就向他们的大领导投诉，处罚他们。

电话那头，小领导不服气地听着老头儿的责备和苦诉，时不时地委屈地回应道：“那样装，是经过你同意的呀！”空中交涉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不得不保证，忙了这两天的派单，一定过去改正。电话这头的老头儿，得到了口头的保证，才有了一些释然。

那头，放下电话，发出了几声“嘿、嘿、嘿嘿”的坏笑。

老婆儿听完事情的缘由，开导老伴儿说：“不要想太多，懒省事，不打孔，是他们的不对；室外机装到封闭的阳台内，是常识性错误。看看咱们客厅的柜机是咋装的。不是他们已经答应，过来重装吗！谁都有犯迷糊的时候，你也搁不住庸人自扰，惩罚自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