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熟了,金黄金黄的。遍野布满了丰收的喜悦。
庄稼人开始收麦了,一块地一块地的用镰刀割。割下的麦子,打成捆,用架子车拉到晒场上。然后解捆摊开,晾晒个一两天,至麦穗里的麦粒,焦灼地想从麦壳篓里跳出来。
这时,套上骡子,马或是驴,蒙上它们的眼睛,在它们的屁股后的套绳上,挂一个能跟着滚动的圆石头。这圆石头,被我们叫做石溜滚,书面的称谓是“石滚”。
石溜滚一般是大青石做的。是石匠精心打磨的石圆柱。在石柱的上下底的圆心处,凿孔,两个孔正好能被合适的木框的轴,卡上,放倒,可滚动。
牲口拉着木框,围绕着以缰绳为半径的圆,在麦秆上面碾压。石溜滚一滚动,它的石孔就和框它的木轴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吱呀的叫声,像是在歌唱一首丰收的歌。
人站在打麦场的中央,拽着缰绳的末端,手举一把长度能触及到牲口的长鞭,不停地吆喝着,指挥着这场战斗。
石溜滚很听话,也很忠诚,它甘心情愿地跟着牲口转圈,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气。它在绳套的牵引下,碾压着麦秆,把虚着的趾高气扬的麦秆,压向地面。
人指挥着牲口,牲口拖着石溜滚,在晒场上,一圈一圈的转,历经几次重复的路,石溜滚滚得开始发热发烫了。
麦粒在石溜滚的碾压下,与麦秸分离。麦粒顺着麦秸的空隙,钻到麦秸的最下面,把自己保护起来,任多情的石溜滚碾压,也不再害怕。
人、牲口、石溜滚,三者和谐共处、共鸣。它们齐心协力,要共同完成一件
小麦分身的大事。
大家都累着并快乐着。
随着农业机械化的推进,牲口推出了牵引力市场。
拖拉机的普遍使用,让石溜滚的滚动加快了速度。石溜滚跟着拖拉机,在打麦场上疯转,人也从圆心的位置,挪到了拖拉机上。
如今,联合收割机已全面使用。金灿灿的麦田里,收割机一过,麦粒和秸秆分家,打麦场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用了千百年来的石溜滚,也随之失去了原有的基本功能。
石溜滚刚退休时,散落在农村的各个角落,失落的默默地哭泣。后来,来了一群人,把它们接到了城里。
现在的农村,已经很难觅见石溜滚的身影了。
石溜滚到了城市,成为一道怀旧的风景,专供在城里生活的农村人,讲故事用。有时也会成为孩童们胯下的高头大马。
石溜滚有了新的历史使命,于是,它停止了哭泣,放弃悲伤,走上了新的岗位。
它说:“你们虽然不再让我碾场,可我一样能发挥余热和亮光。我要静静地站在该我站的角落,不亢不卑、不争不抢,成为人类历史文明的实物记忆,成为一种永不磨灭的乡愁,供人类欣赏。”
2022年6月12日写于朱村
(本文参与了《乡村作家》夏季有奖征文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