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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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老钱是一个文化人，他的名字里有钱，可他的生活里缺钱，兜里也很少有钱。老钱自恃清高，靠才情和智商不能维持正常的开销，却对保安、清洁等之类的体力活儿不屑一顾，认为这种活儿报酬低，浪费时间，也不应该是他这种身份的人干的。故五十多岁的人了，至今还靠租房住。老钱没有积蓄，也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交不起房租时，就靠拖来应付房东。再拖也解决不了问题，住了人家的房，房租早晚还是要交的。一直拖，拖到无可奈何，实在没办法了，老钱就搬家，搬一个比原来便宜的房子。即使房租便宜了，老钱还是不能按时交房租，甚至到了交不起房租的地步。
老钱的老婆，思想传统，宁愿死心塌地的跟着老钱，过吃糠咽菜流离颠沛的苦日子，也不破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公序良俗，这让老钱很暖心。也许是老钱有一手温良的字，像磁石一般，一直吸引着这个女人，令她死心塌地的夫唱妇随。从我跟老钱的接触交流中，他们夫妇养没养孩子，我无从知晓。我也没有理由和权利，和老钱聊这个与我们的业务不沾边的话题。
老钱自称是书法家，古诗词作家，先秦历史学者。老钱近三十年的生活来源，都是靠书法绘画来维持生计的，他的生活圈是一个处处散发着书香气息的文化人的圈子。在书画行业景气的时候，老钱一年挣上个十万八万的积蓄，不是问题。由于书画行业的消费对象，都是一些富了之后或出了名之后，用金钱来寻找闲情逸致的玩家，故近几年因经济增长慢了下来，投资这个行业的玩家越来越少了。名人名家还可以照旧度日，像在这个行业里还没有混出名堂的无名小卒老钱，就无人无暇顾及了。加上近几年大众书画市场的萧条，老钱好像被挤出来原来的圈子。老钱在原来的文化圈实在是挣不到钱了，只好从热爱一生的书画事业中，挤出大部分时间，靠搞副业来维持生计。
老钱先是把仅有的十几万积蓄，投给一个朋友，代理了一个像健力宝一样的醒酒饮料，做了一年多，由于销路不畅，没打开市场，没挣到什么钱。后来老钱又从朋友手里，接了两款白酒，其中一款酒的生产地，是家喻户晓的茅台镇。于是，老钱按供货商的建议，对外宣称是自己的书法定制酒，消费对象定位于自己的粉丝或可能成为自己粉丝的人。白酒的品质，说成是堪比飞天，53度500毫升装的，每瓶出厂价四百元。卖点是物美价廉，加上买酒即送免费的书画赠品。
老钱想把这款酒推荐给熟人圈的崇尚文化艺术的生意人。他努力了一年多，也搞了几次小范围的品酒宴，邀请了文朋诗友的做生意的朋友参加。酒席上，大家都说酒好喝，价格也不贵，但吃过喝过之后，就是没人捧场购买，没人真心实意的帮助老钱一把。老钱哪里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用来写字画画的手，不具备玩转销售这个东西的能力。还有一个原因，几百上千一瓶的酒，并不是普通人的日常，能消费得起的。
老钱卖酒，不但没挣到卖酒的差价，反而搭进去了好多顿的饭菜钱，也搭进去几箱价值不菲的好酒。这酒可都是老钱用真金白银买来的呀。但老钱没有想太多，他坚信李白斗酒诗百篇的存在，他坚信中国的酒文化根深叶茂，他坚信，终会有一天，自己能够卖出去好多酒，送出去好多自己的字画作品。卖酒的差价，可以改善他经济窘迫的状况，送出去的字画，可以扩大自己的名气。
二、
与老钱相识，缘于他租了我的房子。
当时，老钱还做着销售醒酒饮料的生意。老钱认为，销售饮料的利润太低，不能挣到维持生计的钱，正准备跟着朋友做白酒生意。
那是去年4月10日的下午，在物业工作人员小任的主持下，我与老钱签了一份《房屋租赁协议》，租期一年，押一付三，从4月15日开始算租金。自此，老钱成了我的租客，我和老钱正式接上了火。
在《我的奇葩房客》里，已经清晰的记录了我催老钱交房屋押金的艰难历程。我与老钱的瓜葛，我在这儿接着讲。
4月9日，老钱交了五百元的租房定金，定下来了我的房子，我把钥匙交给他一把。当晚，老钱就理直气壮地在这儿过夜了。第二天，我去收拾房间的破损时，却没有发现老钱的铺盖和日常用品。
“难道是老钱没有家当可搬吗？”我觉得稀奇，也很纳闷。
10日，老钱签了合同，并未及时补齐房屋押金和按协议约定缴纳租金，我当时只是认为老钱有些奇葩，并未多想。
老钱已经住了进去，他交不交租金，都已经成了我名副其实的租客，我只有拿着合同催他。我不能因未按约定的时间交租金，就终止合同。因为目前房屋的租赁市场，太不景气了，房多客少。我的房子已经空置了好几个月。若不是物业工作人员的帮助，引来老钱这个租客，还不知这房子再空置多久呢。
按照合同，在我每天多次的催租下，直到4月20日凌晨，才接到老钱像挤牛奶一样，不知从哪里挤出来的1100元，总算凑齐了押金。三个月的租金，老钱还不知道从哪弄呢。
我与老钱深入交流后，才发现，他之前租的房子，是在和我同一栋楼最西边的那个单元，面积也是130多平的三室两厅，装修比我的好一些，每月2500。
若不是老钱交不起房租，我的租金每月比前房东的便宜900元，按老钱的标准，还真的看不上我的房子呢。
老钱急着定了我的房子，其实是他被前房东赶出来后，害怕当晚流落街头。老钱欠前房东几个月的房租，多次催缴无果，不得不采取换锁的办法，催老钱补齐房租后，尽快搬离。老钱不交清租金，前房东既不让他搬自己的家当，又不让他住。无奈之下的老钱，只好糊弄我，取得了我的房屋钥匙，解除了当晚他和老婆无处安身的燃眉之急。
老钱一面筹集钱款，去填补亏欠前房东的房租，一面和我斗智斗勇，来对付我，已达晚交租金的目的。故老钱撒谎说，前房东亲戚的小孩上学，急用房子，要收房，所以才来租我的房子。
老钱把欠前房东的亏空，补齐后，把他的家当搬了过来。
老钱卖醒酒饮料，是他因生活所迫，不得已才做的副业。其实，他真正想做的和热爱的事，还是他的字画艺术。
5月6日，老钱给我发过来一个抖音视频，附言道：
“安兄，这是在你房间做的第一幅作品，请雅正。”
抖音的画面是，老钱像名人大家一样，正在一面声情并茂的吟诵，一面挥毫疾书。
吟诵的内容是：
“今天，我为作为“大道之源”的《易经》撰了一幅对联，并书，上联为：大道之源，六经首位三玄奉，下联为：万体之法，二仪一体四象成。在儒家经典中，《易经》被尊为“六经之首”，在道家经典中，《易经》被奉为“三玄之冠”。《六经》和《三玄》指的是儒家和道家的代表性著作。万体之法，是存在于万事万物中的“一阳”“一阴”谓之道的太极。阴阳是太极的一体两面，太极产生了阴阳，即二仪。阴阳的相互对立，转化生成了春夏秋冬以及东西南北等时空四象，四象又延伸出了大千世界。”
该条抖音，是否能证实老钱是一个文化人，我不知道。但我认为，看在他像一个文化人的份上，决定帮他一把。
我帮助老钱的目的，多半是出于我的私心。老钱的现状，存在拖欠和交不起房租的较大风险，我必须提前规避这个能够预测的风险。如果老钱住过房子后，再找他催要房租，一定是一件非常难的麻烦事。若老钱欠着房租给不了，或是一直没有能力兑付，但还要继续住，那么，赶不赶老钱走，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不应该发生的痛，是一种无中生有的折磨。
帮助老钱的办法，一定不是不收这套房子的租金。因为这是我目前唯一的经济来源，这份租金对我很重要；更不是倒给老钱几吊子钱，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相处到那个份儿上。再说，我也没有多余的积蓄救济他人。我并不比老钱好到哪去，只是老钱不知道而已。我们都自认为是怀才不遇的文人，但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却换不来赖以生活的资本。我们总是希望自己的爱好和兴趣，能够变成一种赖以生存的能力，并赋予它养家糊口的功能，可我们都还没有那个水平。
我比老钱幸运的是，提前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靠年轻时的打拼所得，适时置办了三套房子，虽然还有银行的房贷，未结清，但时代馈赠的红利，足以让我处世无忧，不再为吃住发愁。
我准备把我的另一套无法正常出租的房子，给老钱住。
这套房子，位于北环快速路，因挨着的村庄要改造，被划入了拆迁范围。由于货币补偿不到位，导致拆迁搁浅。房屋所在的小区，虽然院墙和部分房屋的门窗已被拆，但房屋都还能正常居住，只是生活环境，有些不尽人意而已。
小区的房子，除了二十多户业主自住外，其他房子，多是短租，给了在工地干临时活的民工住，租期一般不超过三个月，租金极低，一套每月只能收几百元。我嫌短租麻烦，房一直空着。因此，这份房租，已经被迫中断了近三年。
我想好了，北环的房子给老钱住。每月收他500即可，老钱没钱了，可以先欠着。实在付不起，也可以不给。这房子地理位置极好，属于市区地段，人流密集，适合老钱搞文化活动。从省钱的角度考虑，更加适合老钱的需求。
如此一来，老钱可以把鸣翠园的房子腾出来，既不耽误我找新的租客，也解决了他的安身之所。
一举两得。
三、
我把北环的房子位置，发给老钱，并简言说明意图。
“安兄，这是你家？这个位置好呀。”老钱没反应过来我的意思。
“老钱，如果你这段时间，真的手头紧张，我在北环有套房子，120多平，现在没人住。因为装修简陋，楼层高，七楼没电梯，不好出租。但院子里停车不收费，二楼自行车车库可以放东西。虽然面临拆迁，但多半业主还没签合同，正在诉讼维权。预估三年之内拆不了。你住几年时间，不成问题。你搬到这边吧，房租多少给点儿，就行。也算帮你一把！鸣翠园的房子，你腾出来，我还继续租。我实在不想催着你要租金，弄得我们都难受！”我详细向老钱做了解释。
“刚搬完家，累个臭死。上周送的饮料钱，这两天要过来，给你转过去。”显然，老钱不想接受我的帮助。也许我的好意，被他误解成了，要赶他走呢。
过了一周，不见老钱转租金，我微信他：
“老钱，按你自己说的交租日期，又过了两天！如果真的有困难，就不要硬撑了。按我说的，搬到北环这边吧，你可以省好多房租呢！我是真心帮你的。”
“谢谢安兄，你的好意我领了，给你添麻烦了。明天吧！上周的钱，推到周一才能到账。昨天到的一笔小款，不够给你，我先还了银行车贷。明天那笔到了，一定转给你！”老钱仍没有接受帮助的意思。
次日，未见老钱转款，我只收到了他未付的理由：
“安兄，不好意思啊，我看今天那笔钱，可能又拖到明天了。刚过来一笔几百的小钱，怕你着急，要不，先给你转过去。明天钱过来了，我给你补齐。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啊。”
我回道：“先别转了，你还是来看看北环的房子吧。现在生意不好做，省的就是赚的！我的帮助，起码可以解决你眼下的困难吧。”
“确实如此。”老钱回复得简单又利落。但没有接受帮助的意思。
第三天，老钱微信我：“今天那个朋友又回老家了，我看给他的饮料，今天还是结不了账。哎！这两天不太顺，我看看，下午再想想法子，尽量给你凑齐。哎！现在这年头儿，钱特别难挣。我这小生意，钱来的有点儿碎，一次来一点儿，一次来一点儿。你看看，我给你先凑一个月的，转过去吧，你先收着。我这也是刚搬到你的房子里，你让我再搬个地方，我这也受不了呀。搬一次家累得我全身都快瘫痪了，折腾了好几天。这一个月都快过去了，我还没缓过劲儿来呢。我尽快把这个季度的租金，整够给你。反正我住你一天房，就会给你一天的租金。你就放心吧，我这两天再抓紧抓紧。”
随之，老钱转过来1600。还是不接受我的帮助。
又过了数日，我再次提醒老钱，让他考虑一下北环的房子。
老钱回复：“我知道，那房子离高架路太近了，旁边又是工地，噪音肯定大，无法做抖音。你鸣翠园的房子，比较安静。我综合考虑了一下，虽然鸣翠园的租金贵一点儿，但我现在有这个必要，付出这个代价啊。我是不想在租房上多花钱，但也没办法，需要吗。”
我微复：“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帮助，但你也不能让我为难！要不，你就遵守承诺，不要再让我催了。再说，北环的房子你还没看呢，咋就知道有噪音。如果你不是文化人，我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提出来，帮你呢！”
老钱回复:“安老兄，那你这样，我今天再盯盯那个钱，我盯过来了，今天就把这一季度的租金补齐。我先搁鸣翠园弄仨月，我媳妇要给我的书法，做抖音直播宣传，我得支持她。听同行朋友说，这个弄好了，来钱很快的。你北环的房子，我们今天也抽个时间，过去看看。你说个价，我们再权衡一下。今年是最最低谷的时候，我也没啥进项，所以弄得现在很头大。要不，下午我们过去看看。”
“一月500咋样？比租一个单间还便宜呢。有了就付，没有也没关系。”看来，老钱有接受帮助的意思了。
“谢谢安兄好意，下午一定过去！”
老钱很不情愿的接受了我的建议。他一定是害怕，我通过这种方式，解除跟他已签的协议，赶他走。也许是他刚刚安顿好，不想来回折腾，不想再麻烦了。
听老钱说，这次搬家，他没舍得花钱找人帮忙。他的全部家当，都是夫妻俩自己递腾的，从那家五楼，挪到我这四楼，上上下下，每天都弄得满身臭汗。歇歇干干，搬了好几天，才算收拾停当。
下午，老钱开着他分期购买的凯美瑞，带着他的媳妇，找我来看北环的房子。老钱的行动，也不知内含几分诚意。
四、
房子位于北环快速路绿化带旁的一角，是我花了不到十万，20年前买的第一套房。当时周边分布着菜园、果园、麦地等，这里还没有一点儿城市的气息呢，但这里属于离城区最近的郊区村庄。我之所以在这里置业，主要是图便宜。也认为，城区很快就会发展延伸到这里。当时我没有考虑楼层、户型、配套、大环境等因素，只想着在城市有个一辈子能住的家，所以选择了七楼。室内也没暖气，小区用水还是自打的深井，未接市政自来水管网。
上世纪末，房子价格不高，挣钱的机会比较多，也相对容易一些。是进入城市成本最低，实现在城市安居的最佳时机。
当时，我受聘于一家报刊媒体，在开发部任职，负责创收工作。报刊的创收，一靠接受企业赞助，为企业做形象宣传；二还是靠企业，收企业的广告费，为企业的产品做信息传播，为企业寻找客源。当时的企业，多数处在市场开发、打名气的初建阶段，都缺钱，但不缺产品。如果让企业给媒体支付现金，相对难做。我根据实际情况，想了个法子，说服企业，拿产品充当赞助费或广告费，企业非常乐意合作。企业给了我产品，然后，我把产品转手给商户，卖掉换来的现金，交到我们单位冲抵收入。单位的刊物有了企业的支持，运转红火。企业有了我这个编外销售员，解决了支付现金的难处。我受益满满，靠两年的提成和奖金，挣来了北环这套房子。一举三得。
而今，北环已经成了真正的闹市区，房价每平已达到两万左右。房产升值将近20倍。
“安兄，你有几套房？是个包租公呀，真羡慕你。”老钱听了我陈述，感叹道。
“还几套呢！就这了。幸亏买的早。这辈子挣的钱，若搁到现在，一个单间也买不到。准会和你一样，当租客。”
“还是安兄有眼光，当年我也是大红大紫的人，手里的钱，也能买这三套，用不完。我后悔那时太傻了，傻得竟然不知道买房。我把钱投到理财的基金、股票上，多年过去了，也没增加几个子儿。后来的经济状况，起起伏伏，那点钱，全被吃喝用度挥霍掉了。弄得现在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得靠租房度日。”老钱说完，暗自伤神，无言。
我引领老钱，驱车来到北环。房子所处的小区，只有两栋七层高的楼房。除了被拆除的门窗，看起来有点不舒服外，院子还是挺干净的。业主们排序分组值班，小区的围墙，也都用彩钢瓦封了起来，只留了一个简易的铁架大门，进出。虽然有些拆迁工地的迹象，但进到房间里，没有有任何异样的感觉。老钱两口子跟着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我没有看出他们，有反感的表情。然后，我们进了南楼的西单元，爬楼梯到七楼。我没觉得累，老钱夫妇却已经气喘吁吁了。
屋子里的日常用品、家具家电齐全，都能正常使用，只是长时间未用，上面落了一些灰尘。老钱拍了拍沙发上的灰尘，坐下来休息了片刻。我给他们检查了水电气，也都处在正常的使用状态。他们开始在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依次转着看，转了几遭后，在阳台上停了下来。从阳台往外看，视野开阔。当视线穿过绿化带里的树梢，可以平视在高架路上奔跑的川流不息的流动风景。
“这里会不会说拆就拆吧？”老钱道出了自己的顾虑。
“至少两年内，不会拆的。因为大多数业主，还没签安置协议呢。都想要货币补偿，但协议拆迁不按政策和市场价格征收，打着官司呢。诉讼阶段，法院是不支持拆除的。”
“房子倒是不错，就是爬楼有些累。七层，太高了！容我再考虑考虑。”老钱说。
“不行，离高架路近，噪音太大，没法录制视频，咋做抖音呀。再说，我本来神经就衰弱，噪音大，就更休息不好了！”老钱的老婆说。
我把阳台的窗户关闭严实，又把卧室的推拉门合上，让老钱两口在卧室里感受。也许是我习惯了，我没有感觉到什么噪音。而老钱的老婆坚持说，噪音依然很大，她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还是回去再商量商量吧。”老钱和他老婆异口同声。
“这一周，争取把这个季度的房租凑齐了，转给你。”老钱此言，已证明他们拒绝了我的帮助。
送走老钱，我微信他：
“你们生活标准比较高，我也只能宽限你们到月底！你转给过来的钱，正好够这两个月的租金。月底若还不能按约定支付，就另找别处，搬离吧。我认为不管哪种情况，要想赢得他人尊重，必须严守承诺！”
老钱回道：“我尽力找找，及时给你，不等业务款了。经济形势虽然不好，但不能成为我久拖不交的理由。”
离月底还有两天，老钱仍然没有支付的动静。正好物业的任经理，还没收到我的茶水费，又给我介绍了个租客，我决定让租客看房。
“老钱，晚饭后有租客去看房，到时你开一下门。”
“安兄，你你那个，别这样，也别很催我了，我这儿有笔钱，今天下午可能就到了。你别让租客再看了，我住的好好的，也不想再找房了。你既然逼这么紧，我想法儿，按你说的履行就是了。你不是说的月底前，给了就行吗，我月底，给齐你，还不行吗！”
“我没有催你，是你没有契约精神，让租客先看看，再说吧。”
“还是让租客先看看吧，是物业的任经理介绍的。他还等着我的茶水费呢，你的租金不到位，我也没钱给人家呀。”
晚上，老钱微信我：
“老兄，租客看过房了，刚走。请你不要再找租户了。我的一个客户，今天已经把货拉走了，可能明天上午给我打货款呢。”
到了月底的早上，老钱微信我：
“安兄，那个钱过来，可能会晚一会儿，一到，我就给你转过去了，包涵一点儿。将来，咱逐渐打打交道，你就知道我是啥人了，这次我确实比较被动，请你体谅，回头你有空了，请你喝个小酒儿，咱们多交流交流。”
午饭时，我的微信，“啾”了一声，打开一看，是老钱的3200转账。附言道：“首付款，终于给你凑齐了！安兄。”
五、
“安老师，我看你那个冰箱，是不是不能制冷呀，只有保鲜功能？上次我放进去的面条儿，只过了两天，就酸了、坏了、扔掉了，可惜死了。若有制冷功能的话，搁里面的面条儿，冻上，放个十天八天的，也不会坏。你看能不能修修，或者换一个，这太不方便了。”
“安兄，我看卫生间那个马桶，有时候它上水，一按、水冲冲。有时再按它没水，不知道咋回事。这一阵儿又没有水了，是不是管道的事儿，是不是哪儿出毛病了？我问你，原来有这种情况吗？”
“这个马桶，一直不上水，我们搬过来时，都是这个样儿。这段时间，都是用盆儿接了水，冲的。太不方便了，过来修修吧。”
“安兄，卧室的窗纱，烂了一个洞，昨天飞到屋里几只蚊子，闹得我半宿没睡着觉，过来修修吧。”
这些日常生活的小问题，老钱隔三差五的催我解决。我认为他的做法有些过分。要知道我是出租房子，不是开的宾馆，不是什么配套，都得满足租客。我有些烦，但不能为此生气，他说他的，不想搭理他，就不回复，绕不过去的，哼着就是了：
“我不清楚，我也没在那住过，你就凑合着用吧。”
“上一租客走的时候，就那个样儿。东西还是人家置买的呢。”
有一次，老钱发来一个，必须由我出面解决的问题：
“安兄，我看你这个房子，卫生间上面儿渗漏呀，那尿骚味儿，特别大！我原来忙，没在意。现在仔细看了看，还往下滴水，滴得马桶那，都坐不住人了。上面住着几个年轻孩儿，他们不是房东，也不知道房东的联系电话，房子是公司租的。你看看通过物业，联系一下房东，看咋处理吧。我到他们家看了，地板好好的，并没有积水。可能是楼板渗水，不搞搞修修，我看这屋儿都没法子住了。”
“好，我申请物业，协调一下。”
“老钱，这是物业的电话，要不你让物业查一下楼上业主的电话，你和他直接联系吧，以房主的名义，请他尽快维修！即可。”
“老钱，你就当是自己的房子，有什么问题，直接找物业协调处理吧！”
又一次，天下大雨，老钱微信我：
“你这房子客厅的窗户，密封不好。下大雨了，雨水顺着缝隙，一直往屋里流，都流到地板上了，还溅到了我的宣纸上好多。这是密封的问题，回头儿看咋解决解决吧？”
“你把窗户，向两边拉，把中间的扣扣上，没有缝隙了，就会好些！风太大时，把雨水吹进缝隙里，顺着流的。按我说的试试，再观察一下，实在不行，等天晴了，我找师傅用密封胶封一下，即可。”
“楼下的说，咱的卫生间渗水，我下去看了，确实往下洇水，像楼上的渗水一样，你赶紧做一下防水堵漏吧。”
“好，你找师傅弄吧，花多少钱，回头冲抵房租。”
“还是你过来解决吧，我不懂这个。再说花多花少，还得你拿主意呀！”
“好，好，好。”
我收老钱三个月的租金，还抵不上物业工作人员一个月的工资呢。老钱让我操的心，却比物业楼管的多。看来，我还不如把房子卖掉，到物业公司当楼管，挣工资呢。我思着想着，五味杂陈，感觉很不舒服，心中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惆怅和忧伤来。
六、
“你好，安兄，我给你发过去一个酒的图片，这是我最近代理的一款好酒。除醒酒饮料，我要把这个酒好好推推。看你喝酒不，这个酒确实不错，给你弄个代理价，比较划算。反正你有公司，招待客户也需要喝酒的，就用咱的吧。我看下一季度的房租，也快该交了。最近来一笔款，先把车贷还上。我算过了，剩的钱够给你付，下一季度的房租。”
在协议约定交下一季度房租的前几日，老钱借机向我推销他的酒。
我没有回复他。
“老钱是不是想拿酒抵房租呀。”7月5日，是约定交租金的日子。老钱却没有动响，我这样想。
过了一周，我微信老钱：
“老钱，你好，今天都11号了，你可不敢再像上次那样，一拖再拖了。”
“收到。”老钱回复得简单，但不明了。
次日，我再微信老钱：
“老钱，能不能尊重一下“守约”“诚信”这两个词？”
“稍候，安兄！”
事后我才知道，在老钱口中，稍候的意思，可以是一上午，也可能是一整天，甚至是一周、或一个月。
“安兄，不好意思，今天未果，明天我联系您。”
“老钱，今天你的租金已消费完毕，你若无法兑现承诺，每拖一天，一天就按200，计违约金吧，等着你支付。你的押金还够你消费一周，请你提前做好搬离事宜！”
“安兄，这两天那个饮料儿出货，昨天客户说过来拉的，天下大雨，没过来。今天我在外面忙，这两天正好周末了，我盯盯，那款过来了，转给你。回头请喝好酒，咱这儿不缺酒。”
“银行的车贷，该还了，正好赶上交你这一块儿的房租，撞车了。今年我这不吃不喝，一个月的费用，就得一两万。大家都说，今年是最困难的一年，我给过银行，还差几百块钱不够给你，你等等吧，我两头儿都不能耽误。我先还银行，明天人家拉货，给点钱，付给你。老兄体谅一下吧。”老钱语无伦次的解释，让我深信，他根本没钱付租金，一直在给我，画饼充饥，糊弄我。
“明天吧！”
“昨天的酒会，推到今晚了。”
“嗨，安总，我看昨天那个酒局，推到今天了。客户会订一批酒，我看这次，弄的钱多了，房租多你弄点儿，你也别急了，看这事儿弄的，你多担待吧。”
7月19日，我微信老钱：“老钱，后天我会准时过去收房的！”
“那个安兄，哎呀！你这也太急了。我看你，关键是这两天，我订了酒，报单款打给了酒厂。要不，我没法做生意，就更没钱给你了。我这儿的情况，今年特别糟糕，搞个文化不容易，你体谅一点儿。就这两天，两天也不会耽误你的事儿。我的朋友说，今年都缺钱，可咱的酒是好酒，咱不缺。茅台集团的那个酒，一瓶一千多呢。发过来了，给你弄点儿，补偿补偿，你也体谅体谅老弟，做文化人，今年特别难，特别难。”
“我今天再催催，那个两个饮料款，哎呀，还有个酒款，看那个先催过来，先给你整过去，要是两个都到了，多给你整些。钱是真借不来，我现在也不想再麻烦朋友，哎呀，这年头，真是作难呀。”
“安兄，我这个酒，和茅台飞天一个档次，这个是我现在要做的主打品牌，我们已经合作了，回头儿我给你整两瓶，喝喝。你要是知道那个企业需要，给你弄弄几箱，也能换成钱呀。我这儿真他妈的缺钱，现在。”
“我要的是租金，是你的诚信，而不是酒，也不是你不交房租的理由！你还是想你的办法吧！我遇到不守承诺的人，宁愿选择房子空着，也比和你纠缠舒心！”我觉得老钱，是在故意恶心我，激我生气。
“哎呀，老兄，每次我租房，也没白住过。租了几十年房子，在北京也租过，没有谁像你这样催命一样的催。每个人不是都有特殊状况吗，今年的经济形势，大家都清楚，房租超个几天，或是几周未付，算什么，都很正常的。有钱了提前多付些，也正常。你太较真儿了！事儿不是到这了吗，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不知道，你经常租房，碰到的都是很有钱的人吗。钱多了都会买房住的，谁还会租呀。你想想，我说的对不对？都是在社会上混的，大家都不容易，互相理解一点儿吧。我今天再盯盯，争取今天晚上给你转过去。”
老钱的说辞，像是埋怨我，不该催他。
老钱看我沉默，继续教导我：
“现在的社会，不靠谱的人，越来越多。“诚信”一词，要看怎么理解。没办法的时候，我可以做到“诚”，但很难做到“信”。人家欠我的钱，给不到位，我就无法支付欠你的钱。这是很头疼的关系，尤其是做生意，怕催的急，丢了客户，但又不得不催，很难把握这个度。所以，我想“诚信”，但人际关系总是不让我“诚信”。请老兄谅解。现在，我是真的力不从心呀。”
我沉思片刻，觉得老钱是混淆是非、冠冕堂皇的为自己开脱，回复道：
“老钱，你可以保留你的理由，我需要坚持，我为人处事的原则。我们没有共识，只好互不相扰！你想你的办法吧，”
“理解。”
“安兄，我刚回到家，今天只过来几百的饮料款，不够你的，还是明天给你整吧。”
7月20日，省城发生了一场罕见的百年不遇的天雨洪灾，一天的时间，整座城市，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楼房成了海中漂浮的一艘艘巨轮。
之后的数日，洪涝灾害波及到全省的好多地方。当有些麻木的人，兴高采烈的欢呼，在家门口可以看海了的时候，吞噬财产和生命的洪灾，已经像吃人的野兽一样，凶猛地来到无辜的人身边，让他们化为残骸。
20日下午，老钱出去送货，被困在市区的高架路上。在等待洪水消退的时候，微信我：
“屋漏偏逢连夜雨，酒还没送到，又困桥上了。不知等到啥时候，洪水才能下去。”
7月21日，老钱微信我：
“手机被雨水冲走了。刚补了一张卡，找了部旧手机暂用。到处停电，我的手机也没电了。跑到黄河博物馆充电，想送货，但客户电话关机，可能也是没电了吧！正联系中……”
7月22日，老钱微信我：
“这两天都忙于救灾，货看明天能否送出……”
7月28日，老钱微信我：
“安兄：屋漏偏遇连阴雨，水灾确实耽误了我给你付租金的进度，近日领导忙于救灾，我今天才见到他，他已表态，应该可以多用些我的酒。款到后，我决定先给你结半年的租金，为表歉意，特搞一款美酒赠你。”
7月29日，老钱微信我：
“近几年字画市场不好，再加上疫情，现做些副业度劫，希望下半年有转机。”
近十天来，老钱的微信，一条我也没有回复，更没有再催他付租金。这次特大暴雨，带来的灾害，夺走了几百条人的生命，淹没了40多万辆汽车，经济损失预估，达上千亿。全民都投入了抗洪抢险的战斗中，与自然灾害作抗争。我和儿子也捐款出力，成了救灾物资装运的力工，起早贪黑，忙碌在抗洪一线，哪还有时间喝心情，催缴房租呀。
七、
直到8月2号，灾后生活恢复正常了。我才想起了微信老钱：
“老钱，我从7月11号催你付房租，到今天已有23天，虽然这期间有暴雨天灾，我认为都这不能成为你一拖再拖的理由。这根本就是你做人做事的态度，存在问题。”
“最多等到你5号，老钱，你好自为之。”
“诸事多磨，莫过于此。安兄，请你静候佳音。”
4号晚上，我微信老钱：
“明天上午让物业找你，清缴水电气及物业费！下午，我去收房！”
“安兄，稍候。”
“安兄：同学领导前天到北京办事，原计划办5天，由于是从省城疫情风险区过去的，人家不愿接见，他说明天提前回省城。他进京前说，他单位存酒多，要不了太多，也就几十箱，他说协调集团公司，接待上多要些。他明天回，我再盯盯他。应该就这几天的事。还请老兄体察老弟的苦衷。”
“老钱，如果没有这笔生意，你就没办法租房住了吗！难道谁租给你房，谁就要承受你失信的折磨吗！谁都有苦衷，但不能拿自己的苦衷，去折磨别人呀！请你好自为之。”
“安兄：我在燕郊还租了一套房，已有九年没搬了。近年我在省城待的多，一年也过去几次，呆一阵，办些事。但总体是空的着，为啥还留着，住宾馆方便，也花不了多少钱。就因为房东张叔，确实对我比较包容，逢着手头不宽裕时，给他说一下，他也不紧催，也不说狠话。我从2015年在省城落地，燕郊的房子，也空了多年，房租照付着，觉得张叔人不错，付的值。疫情起来后，他知道我这没开张，房租欠着，已经一年多了。中间虽然他儿子离婚，又结婚办宴席，需用钱，但看我一时给不了，张叔也就偶尔问问。我给他说，房子只要留着，有一天房租，我认一天，尽管低谷时我很难。但他一直相信我的承诺。在大家都不容易都需钱的当下，我希望早点走出困局，不透支大家的信任，减少对大家的讨扰，尽早做到各安其份。晚安！”
“人家是北京人，有积蓄，不靠这个生活。我也不是那个张叔。请你把水电物业费尽快清吧！如果不能续交租金，还是尽快找地方搬离吧！”
“收到，明天周日，物业不上班。疫情捣乱，不便走动。我抓紧。”
我又等了三天，微信老钱：
“你这两天清缴费用后，续交租金或搬离，请你尽快决定。10号我是否过去收房换门锁，完全取决于你自己。不依约做事，再抱怨别人，是不能解决你的住房问题的！”
“朋友的领导，怕回到省城隔离，连累社区，呆在北京，没敢回来。现调控又升级，动都不敢动，业务暂停。再观察两天，16号应该结束。尽管囊中不宽裕，但住你一天房，不欠你房费。先转给你500，看这几天疫情控制的咋样。”
“明天去物业那清费用，谁的都欠不了。”
老钱发给我两条信息，转给我500。
“水、电、气、物业费，今天清没？”
“我去物业那算了，物业费从4月1日起算，到年底，按房子平方算。加上水电费，快两千了。我跟物业任经理说，这两天进点钱，给结清。我交后，会截图给你。”
8月17号，我给老钱发微信：
“我明天干脆过去把锁换了！费用你找任经理清算好了！”
“再给你转500，就是宽限几天吧，钱到了全都结清。疫情时期，我也无力呀。”
我没有回应。老钱转了500，附言：谢谢安兄体谅。
20日，老钱微我：
“明天有朋友约人看一批我以前策展的字画，是三年前的省美术界领导的作品。希望我有好运！”
“水电气物业费结清没？”对老钱说的字画，不感兴趣。我微信扫了他的兴。
25日，我微老钱：“你借钱也应该把你消费的费用，今天上午去结清！否则，我下午过去停电停水换锁了！”
“前天跟任经理说了，这两天过来些钱，把物业费清了，连同你那租金。”
“你借钱也应该把你消费的去结清！你的两天时间很长！我的两天却只能有48小时！你再不去结，下午我不得不过去停电停水换锁了！你这样耍弄人，是不值得我的宽恕和帮助的！”
“那是前两天发货的截图，货已发，我看今天款应该到的。”
“你看看你的截图日期，我都不好意思再说啥了。”
“你翻翻咱俩的聊天记录，你的“稍等”，“一会”，还差点，等等，分明是在愚弄俺老安！”
“你对银行，如果有这种行为，早就上征信的黑名单了！房子宁愿空着，也不该租给你，受你这种愚弄！”
“今年这情况，怼死人的节奏，不知道咋活下来的。别人答应给钱时，咋等都不到账，给我留下的感觉是，人家在让我望梅止渴。我答应给别人的钱，我没兑现，我也很讨厌自己。”
“你去找和你做事风格相同的人为伍吧！善良的人必会自尊和诚信，只有自尊和诚信守约的人，生活才会越过越好的！”
“你去享受你的望梅止渴吧！我还要生活，还要想办法，去驱散给我生活带来不快的人和事！”
26日，老钱微信：“那个款，客户今天付，要走公对公账户，我找到一个对公帐号，款提出来后，我就有诚信了。”
“气费也该交了！我明天上午去找你，把你的问题彻底解决掉！”
“收到。”
“物业费交到年底了。所有欠费已结清。”
“新版的。包含价格表。”老钱继续向我推销他的酒
“把燃气缴费截图发给我。”我向老钱催缴燃气费。
其实，洪灾过后，抢险还未结束，全城又投入了抗疫的战斗中。从8月1日开始，城区好多地方，都实施了静态管理，出行受到管控，很不方便，我根本就到不了鸣翠园，也做不到用换锁的方式，催老钱交房租，或是搬走。只能在微信上，唬唬老钱，打几次嘴仗而已。
也许老钱会暗自庆幸，因疫情产生的区域管控，对自己是一种暂时的保护。否则，不交租金，被我换了锁，又得面临流浪街头的尴尬。
直到27日，可以安全出行了，我才来到鸣翠园。首先到物业那，和任经理见上一面，说了说自己遇到老钱的苦恼，再请任经理继续介绍租客，适时换掉老钱。
聊起老钱。任经理直摇头：
“老钱他们两口呀，经常在小区闲逛，悠闲自得的很呦。我都不好意思说他们，和我父母的年龄差不多。就是干个保安、保洁，他俩每月也能拿个五六千。也不至于交不起房租。现在物业公司发工资，也都挺准时的，活儿也不多累。”
“我也曾多次提醒老钱，可人家只会嗯嗯。也许是文化人的缘故吧，看不上这样的活儿。”
“酸清高呗！练个字，不能当饭吃。下班也能练，不就是一个爱好吗。眼看揭不开锅了，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任经理20出头，一副板正的青年头型，平时西装革履的，负责小区的水电维护。干活时穿上工装，脏活儿累活儿都上前，绝不含糊，总能迎难而上。他这个年龄，能活得比老钱明白。看来入世的年龄，是不分长幼的。
任经理答应我再介绍租客。我谢过辞别后，去找老钱谈判。
鉴于老钱的收入来源，及预期的经济状况，我们达成原书面协议作废，重新订了个口头协议，老钱把9月及之前的租金，全部结清。从每月一号计房租，一月一交。提前10天，即每月20日交下一个月的租金。老钱做不到自行搬离，押金两千元不退。
八、
“老钱，今天已经30号了！你的名重如山，诺值千金，可不能名副其实呀！”显然，老钱再次违约。可他也没有自行搬离的意思。
“你走后，到现在一直没进钱。前几天，曾考虑卖车。幸好今下午约人品酒、订酒。酒钱到了，及时转给你。应该不会超过31日。”
“老王，9月再过5时30分就没了！”
“昨天下雨，改约到今天，一会儿去品酒。”
“刚到家，酒反映不错，客户说明天订一些。”
“老钱，你有“诺值千金”的承诺！我也不会要你的千金，你违约了，每超一天，就交100元的违约金，好吧！如果还不能履约，你也别再难为我了，赶紧自行搬离吧！
“哎呀，安兄，你看我这有难处，体谅点儿吧。我看你又较真儿了，那诺值千金是给人家名诺酒厂写的，名诺可是新疆的名牌酒。我的一幅书法作品，他们的领导很看重。这幅字的意思，也是我奋斗的目标，我也照这个进行。今年大家都困难，体谅点儿吧，你稍候一下，我也抓紧盯盯回款。”
“你这个说辞，很没意思！也没意义！更不能解决租赁关系中出现的分歧！你若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看来只有终止了这个关系，才能你我安好，互不相扰！”
“安老师，我明天跟人家约了，去二手车市场，把车卖了，打过来车款，我给你转过去。”
“安兄，我给你回个话儿，我那车人家看中了，就是底座下有水，有点湿，需要拆开凉凉，还得等几天，才能把钱拿到手。我现在给别处打电话，找找其他渠道，找点儿钱，把房租这个事儿，抓紧弄弄。”
10月19日，我微信老钱：
“一天违约金100，押金明天你就消费完了，你打算咋办呢？”
“对不住了，安兄，回头请你一场酒吧。”
“车天窗管道堵，下雨车底漏点水，晾了两周，下雨又耽误了两三天，刚干。明天到车市，卖掉车后多给你些。”
老钱第二次准备卖车，他选的真不是时候。因为两个月前的特大暴雨，导致的40多万辆泡水车，在二手车市场集中上市。即使老钱的车没有泡过水，此时出售，也只能卖个泡水价。
“老钱，你再往后拖，就不够意思了！”
“车贷逾期了，人家要收车，想卖车也买不成了。正好来了点小钱，先还了一部分车贷，银行不怎么急了。今天有了几十箱酒的订单，这两天要打款。我再盯盯其他单，看哪个款先到，紧着你解决。”
“老钱，你该搬就搬吧，不要折磨我了。收你个房租，比我自己出去挣钱都难！”
“等会儿，明天回一笔酒钱，到了把下一个月的，一块交了。”
“你这人太不够意思！你现在就去找房吧，我一会过去换锁！
“体量点儿老兄，下午刚又发了两箱货，现在货不够，一个十几箱的，到货了赶紧发走。这一回是个大单。我看看给你多弄点儿，款到了，给你付到年底。”
“我等到你月底吧，不会再催你了，免得你烦！以后你能按时付房租就继续住，不能的话，你也别怪我过去收房！”
“今天都30号了，这一个月的租金，还没交，下一个月的也过了10天！你计划好没，准备咋弄？”
11月6日下午，我微信老钱：
“任经理给我联系了一个租客，近日过来看房，租金人家年交！我定下来后，会帮你在两天内，清出你的物品！你若无力支付，你还是尽早寻找新的住处吧。”
“刚过来9000酒钱，给你支付到年底。4800你收一下。”
“先别转了，我和那个租客确认一下，看人家啥时候来看房。”
“安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没钱时，你一天一催。现在给你交租金，你却还要让别人来看房。你啥意思，非要赶我走吗？你这是典型的一女两嫁，我抗议！我也是租客，按先来后到，我有优先租住的权利。你让我搬，我就得搬呀！没门。我不会搬的”
只听“啾”的一声，微信到账4800。我瞟了一眼，没有接收，老钱急得多次催我。比我催他交租金时还急，大有过之而不及的感觉。老钱多次打电话，我没有接。
“安兄，咋回事呀，该接电话接呀！咱供事一场，相互体谅点吧，搬一次家，真的很不容易。你是个好人，容忍了我这么长时间，我非常感谢你，记着你的好呢。刚才是我口无遮拦，话说过了，我向你道歉，行了吧。”
我收了转账，没有回复。此后，我和老钱渡过了两个多月的和谐光景，彼此相安无事、互不打扰。
九、
“老钱，元月份的房租按约定今天该交了！”12月20日，我微信老钱。
“收到。”
微信“啾”的一声，1600到账。
“这次漂亮”我赞道。
“笑脸、握手。”老钱回复一个动态的表情包。
“老钱，二月份的房租按约定今天该交了！”元月20日，我微信老钱。
“收到。”
“哎呀，安兄，不好意思，这到年底了，我还在北京，做了几个团购。节前是酒的好生意，我把钱都押到酒上了，估计年前给不了你。酒款收上来，我付你一年的，请体谅一下兄弟。”
“安兄：明天春节，本想收些酒款，给你打过去，受疫情影响，客户订的货，没提走，只好等过年了。还请理解。新春到来之际，顺祝：你和家人，新年吉祥，阖家欢乐！”
春节是我们的最隆重的传统佳节，一切与过年无关的事务，都需要晾到一边，安安心心地过年，亲人团聚，万事如意。我和老钱为钱作的难，却不为外人所知。我尊重习俗，更尊重这个习俗里的人。我没打扰老钱，更没有像平时一样，向老钱提起伤情感的交租金的事宜。老钱卖酒，一定有酒喝，可是他不一定舍得喝。我有住的房子，还有多余的房子出租，但一套闲置，一套收不到租金。在有没有进项这一点上，我和老钱同病相怜，都有无法言表的苦。
新年的3月底，仍不见老钱转租金。我的无名之火，又从内心深处，翻腾着窜出来了。我不得不把这股火焰，燃烧成手机上一行刻薄的文字，发给老钱：
“老钱，你老毛病又犯了？我问你，今天几月几号？你是交租金？还是搬家？”
“安兄：稍侯！”老钱继续用了他经典的回复词。
“我只想按时收到租金，又过两个月了，你说我该咋办？”
“好的、好的，知道，安兄你看，年前车也没卖成，还要还车贷，酒的生意也没起色，真难！我还是想法儿把车卖了，救救急。这次又拖了这么长时间，确实弄的不得劲儿，体谅点儿，我再抓紧些。”
“你一个月一交，就够烦心的了，因过春节，没催你。现在允许你一天一交，能做到吗？若还做不到，我们合作到此为止！谁也不要给谁再添堵了！”
“谢谢理解，安兄！”
“按一天一交，每天六十！你今天先交几天的？”
“哎呀，安兄，你就别遭忌我了。我看朋友圈，你写的诗，挺理解人的，又有高度，以后得多跟你学学。我现在有难处，看在我们都是文人的份上，诗书画一家，你多担待点。我的车卖了，给你多付几个月，一年都中。要不，先给你打个欠条，免得你怕我。你等我的信，明天吧，明天我给你回信儿。”
“那你先交500的诚意金吧！”我试探老钱。
“300，今天我只能给你300！留100，这几天我还要吃饭呢。”老钱讨价还价，语言里夹杂着富有生存哲理的囊中羞涩。
次日，老钱回复：
“安兄，我考虑一下，不中，我就搬家吧。看这经济形势，我的困难，有可能是长期的。你这需要支钱，燕郊那的房子也需要支钱。没法付给你房租，时间长了，确实影响你，耽误你的事儿。我看不中了，我就住到朋友家。我那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到你的地下室，你看行不？我们合作一场，弄得你不愉快，抱歉。我这儿确实有困难，请你见谅。”
“好，我明天一早过去收房。你把水、电、气、物业费准备一下，明天到物业那结清！”
“哎呀，安兄，咱们交情一场，不容易，也算患难之交，你容我两天，我得找找，找找地方呀。然后打打包，然后再弄走，是不是，我看你那地下室，不知能不能放下。”
“我有个费用单，应该属于你支的费用，我还没跟你说。年前，修那个燃气灶儿，换装天然气防爆管，共付了156；屋里换照明灯管，五个共125；你让我去拉的那个旧洗衣机，付给货拉拉90运费；还有换窗纱、买纸篓拖把有60；卫生间换了两个灯口和灯，淋浴头挂座坏了，才换的新的；洗衣机装的出水管，以及水龙头接头和一个插座，有100多，按100算。共计531。”
老钱给我算账，并附了上述清单。
“老钱，你去打听一下，哪些费用该是我支的，可以从租金里扣除。你已经两个月都没交租金了，够你抵扣吧。既然决定搬了，你还是先去物业那，今天把水电气物业费结清。”
“哎呀，安兄，我正在想办法，周一吧。明天不是周末吗，我看那个酒钱啥时到，我再催一下。你也不用怕我，即使酒款不到，我这还有几箱酒。我也不好意思说让你要。酒是好酒，你向你的朋友推荐一下。若有喜欢喝酒的朋友，能接受，欠你的租金，不就解决了吗。况且你的房子，不租给我，也要租给别人。你若能像当年那样，用卖酒的钱抵扣你的房租，我还继续住，也省得你再找租客了。”
接着，我的微信收到了老钱一连串的酒的包装图片和产品说明
“品位相当于汉酱和习酒1988，性价比高。”
“茅台白金金质v30珍品酒”
“茅台白金酒厂联合字画名家钱种有先生，推出特批限量钱种有白金书法专用酒定制活动，订满10箱，赠送钱种有先生四尺书法作品一幅。
金质v30每瓶价格：
扫码价：1180元；
零售价：999元；
团购价：899元:
活动价：499元;
---------------”
老钱的说法，让我心动了片刻。但看到酒的价格，我犹豫了几个时辰，想了一大圈亲戚朋友，没有发现一个准客户。他们不是不喝酒，就是喝不起这个价位和档次的金质好酒。我不得不绝情地回复老钱：
“你卖你的酒，我收我的房租，不要扯远了！”
4月2日一早，老钱微信我：
“昨晚催了年前一箱酒的欠款，答应转过来，钱到账了，我转给你。”
“我只好再等你一上午！”
午饭后，老钱回信：
“安兄，我催了，那人太皮蹋了，说下午打款。”
“你比那人更皮蹋！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没办法，体谅一下。我这个月更难弄了，欠款收不上来，要进货，又得付款，难呀。我这资金链，快要断的节凑。”
“资金链？还好意思用这个词。我对你真的无语了，我一会儿去你那，把这事儿理理。”
“好的，安兄。多理解，我现在我对自己也是感到无语。这形势弄的，都是缺钱惹的祸。我们文人，转型转的太难了。”
因下午临时有事，未去见老钱。之后数日，又因其他琐事，催老钱交租搬家的事，搁浅下来。
“季付不成换月付，月付困难改日付。日付再难也得付，不按时付伤无辜。老钱，先交租金，后使用房，是房屋租赁的规矩！你已经违了规矩！做人守规矩，才能得到他人尊重。希望你不找理由，说话算数。按说，我直接赶你走即可。不该我，对你说这些，只因你已经影响到我了！”见到老钱，已到4月下旬，我对他说了这些。
“今年祸不单行，前一阵儿，岳母病了，说要动手术，因为没钱，改成了那个保守治疗。用中医调理了一段，刚刚调理的有成效了，老家的侄子，昨天又检测出来个肿瘤儿，准备过来复查，我得接待，给他找医院。本来就缺钱，招待是必须用钱的，正在发愁呢。花钱的事一宗接一宗，生意回款，却不是天天有。不知道这种难熬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希望这次转型，能早点儿见成效，让焦头烂额的日子，早点儿见鬼去。”
老钱唉声叹气的苦诉。看着他无奈的模样，我内心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酸涩。
“这个月已经过去三分之二了！不能再拖了。你就是去干个保安保洁，也不至于出现“住了房，还不知道租金在哪”的情况。希望你不找理由，尽快解决吧！”
“我也想放下架子，打个零工，顾住眼前的生活。可一旦那样，就真的没时间搞字画了。再说，体力活我是真的干不。长期的生活习惯，已经把我搞退化了，给绞杀了。除了字画，要不是生活需要，朋友的鼓动，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干。除了书法绘画，我简直就是个废人。”
老钱欠的两个月租金，主动给我打了欠条，并发誓三个月内付清。我们重新修改了口头协议：老钱承诺，月底之前，若能付了5月份的租金，就留下来，继续住。若付不了，不会再让我催，也不会再折磨我。他会主动搬离的。
十、
“老钱，我们今天必须做个了断！我不会再相信你的承诺了！你现在就往外面，清理你的东西吧。”5月2日，我在多次催交无果的情况下，微信老钱，让他兑现承诺。
“都放假了，搬家公司不知放假没？我把东西先整理一下，这两天找房，找搬家公司搬，并想法子把欠租给你清了。”老钱回复。
5月3号，疫情突起，省城好多小区，实行了静态管理，人出不了小区，车辆静止不动。鸣翠园也在管控之列。
老钱被封在小区里，他连小区的大门都出去了，我也进不了鸣翠园。老钱不可能去找新的住处，更不会有搬家的可能。
然而，老钱竟然兑现了他的承诺，真的搬走了。
19号，我微信老钱：
“明天鸣翠园解封，我过去换锁。你今天打包，准备搬吧。”
“5月3日我找了新房子，你房屋内我的东西已腾空（余些废品等解封后找人处理），解封后我把钥匙交给你。煤气费已缴清，电费余37.8，水费还未抄表。我的酒款到后，把欠你的房费,还有物业欠费，给你清了。患难之际，承蒙照顾，特赠书法作品一幅，留在客厅茶几上，以表谢意。”
“你真是个能人！疫情防控期间，鸣翠园又是封控区，听说明天才解封，我2号催你时，你还找理由。你一天就找到不用付房租的房子了！你在没有结清费用的情况下，就搬干净了？”
我有一点儿惊讶，有一些失落，有一丝被老钱羞辱愚弄的感觉。平静之后，轻松的获得感，豁然开朗的明快，占了上风，像一缕清新的晨光，侵润了淤积着症结的心田，内心终于鲜活起来。
“房子已打扫干净，废品已清理，所有的钥匙，都放在茶几上了。”
老钱这次干的漂亮，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出现“不结清房租和费用，既不让搬自己的家当，又不让住”的被动局面，也避免了自己和老婆流落街头的尴尬。
6月初，我到物业处找任经理，让他继续介绍租客。提起老钱还欠两个月的房租，水和物业费用也没结清的事，尤其是在五月疫情期间，能搬出小区的谜。任经理一听，笑了，反问我：
“疫情管控期间，小区管理那么严格，你相信老钱，他能搬出小区？”
任经理的话，提醒了我。我微信试探老钱。
“老钱，我知道你还在鸣翠园！搬到哪一户了，我去认认门，回头找你收账。”
老钱没有回复。
“老钱，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可以视为你还没搬，继续给你算房租呀！我这可是有你打的钥匙收条，没消呢。”
老钱仍没有回复。
“老钱，你再装闷，我就报警了！”
两天后，老钱回复了：
“安兄，刚看到信息，对不住呀。我搬到隔壁的单元了，还是这栋楼，四楼西户。每月1100，比你的便宜500，我的压力减轻了好多。疫情期间，新房东说5月不算租金，我觉得合适，交了300定金，就搬了。有空过来喝茶，欠你的，早晚会给你的，赖不了账。”
“有钱给新房东，是为了有地方住，你肯定不会先付欠我的房租。有钱先紧着还银行车贷，同样不会先给我。因为我现在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我没有强制力收你的罚息，给你的信用记黑账，对你也没有任何影响。而新房东和银行，都不会容忍你的爽约。对吧，老钱。”
“别提了，安兄。新房东押一付三的押金，我还没凑齐呢。因为这个，人家要赶我走。我不走，人家要报警。好说歹说，赠送给他老爷子两瓶金质v30，才算说妥，允许我在这个月底付清。你看这事儿闹的，多没面子。”
“面子？老钱，还好意思说。我敢预言，即使房租再降500，你也不可能履约的。你的关键问题在于，目前，你根本就没有一个可靠的经济来源。你只有找到一个固定的收入进项，比如，放下架子，老老实实的干个保安，按时领工资，你就不会这样被动了。”
“安兄说的是。我向你保证，7月20日前，结清费用。8月20日左右，结清欠你的租金。”
“老钱，今天去物业清你的费用没？”7月20日晚，我微信老钱。
“我那天已经给你说了，你如果不信守承诺，你啥时结清了，房租就算到啥时候！”8月20日，我再次微信老钱。
“按你的建议，找了个兼职，这段时间，白天在一个培训班教书法，有些忙，没空呀。”
“你忙不是理由。可以让你的媳妇去物业那交呀！”
“还是钱的问题，兼职还没发工资呢。我正在督促一个酒单，稍后回复你。”
“唉！昨天来了点钱，凑够了新房东3个月的租金，还差个押金。免强签了个酒的大合同，说打些预付款。等款到了，我先把你那的物业费解决了，再解决新房东的押金。下一季度的房租也该交了，欠你的租金，看来还得往后推。现在款还未到，晚会再问问，看咋回事。”
“上午交了物业费。”
老钱把缴费单发给我。单据上显示，1月至8月份，物业服务费共880元。
“老钱，把水费忘了吧？”
“噢，忘了！今儿还有事，太匆忙，回头吧！”
“你欠的水费和房租啥时能给呀？”九月中旬，我微信老钱。
“你再拖下去，我可以拿着你打的欠条！去起诉你。你要尽快兑现承诺，把你的欠条消了！免得因为这个小钱，吃官司。老钱，吃官司。”
“安兄，别吓我了，我给你弄两箱酒吧。啥价进的，啥价给你。也算你帮帮老弟的忙，这可是个好喝的高档酒，一箱三千多呢。”
“好，酒也行，在哪，我过去提。”
“鸣翠园西门，右边有个酱酒专卖店。下午六点，我在那等你。记着一定把我的欠条拿过来呀。否则，没酒。”
“好的，我准时过去。”
下午六点，我到了约定的地方，看见酱酒专卖店门口，放着两箱酒，是老钱微信给我的图片上的那两箱。我向店里瞅了瞅，没看见老钱，就给他打电话。铃声响起，我循声望去，老钱路边的不远处，已经接通了电话。“喂，”“喂、喂”---
我挂了电话，老钱还在喂喂着。我走过去，喊他。老钱转过身，热情地看着我，像见到了亲兄长一样的表情。我们寒暄了几句，之后，老钱从我的手中，接过他4月份给我打的欠条，撕得粉碎，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然后，老钱开始对我述说他这一年多来的艰难历程。去年的特大暴雨加疫情，今年接连不断的疫情加亲人病情。老钱说到伤心处，把我的眼圈都说酸了，我两眼一挤，感觉脸颊湿漉漉的；我伸手一摸，手掌黏糊糊的。
“安兄，你来的路上，我接到了一个朋友介绍的订单，要两箱金质v30。可我这儿就剩这两箱了。来单生意不容易，你也不急着喝，先让我把这两箱卖了吧。过几天，下一批到货，我补给你。该吃晚饭了，我请你吃山西刀削面。这家的面可劲道了。”老钱边说，边往旁边的山西刀削面馆，拉我。
我扭头向酱酒专卖店望去，瞅见一个悠悠跑腿，正在往一个大电摩上，捆绑老钱答应给我的那两箱酒。
2022年10月14日，朱风完稿于郑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