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花想吃煎饼,张口就跟妈妈要。
花妈说:“今天单元门都不让出了,小区的各个出口也都用铁皮封死了,怎么出去买?再说,全城人都响应封控,静态管理,大家都居家生活工作、学习,等待社会面清零。整座城市,除了保供的商超,路边所有店铺,全都铁将军把门,闭店休息。煎饼摊咋能独自经营?它即使能够做,没人一定量的人光顾,也会收摊不做呀!”
花妈这么一说,小花这才意识到,自己目前是在家上网课,已经半月有余没出门了,怪不得想吃煎饼呢。
这段时间,小花哪都没有去了。早餐一直吃馒头,都吃烦了。这是在封控前筹备存储的食物。足不出户、足不出院,少出门变成了出不了门。人们除了内心的暗流涌动,以及猫抓心似的坐立不安,在家不会有多少事要做。学生上网课是个例外。只有静默,人们才会不聚集,才能达到不与外人接触的目的。
静默一词,好像是专门为小区保安假设的一种特权。保安凭借这个词汇的威慑力,可以怀疑所有朝夕相处的业主。这种不信任深深刺痛着业主的心,回个家,还必须按要求亮出绿码、24小时核酸结果。否则回家很难。每个业主,都像传播病毒的嫌犯。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每个人都会对自己尽最大可能的自我保护的。
小花有些失望,对花妈说:
“那好吧,还是吃馒头算了。”
但小花的嘴里,却小声嘟噜道:
“妈妈什么都不会做,还天天嫌弃我,这学不好,那学不会呢。你不是也一样吗,连一张煎饼都不会摊。”
小花的声音,尽管压得很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但这些抱怨的话,还是让花妈听到了。
也许小花的话,根本就没有说出声音来,只是在喉咙里绕了几圈,又憋回到肚子里。可还是让花妈感觉到猜到了。
花妈觉得对不住小花,有些内疚:
“连一张煎饼都不会摊,还算什么家庭主妇?还算什么妈妈。自己平时只顾忙工作,没有精力做这浪费时间的摊煎饼活儿,也有情可原。可这次呆在家里这么长时间,除了躺在床上刷小视频、追剧,就是睡大觉。天天睡得头昏脑涨,头都睡大了。等再出门,头恐怕都需要削半圈。要不,就是得把门框扩一扩,放宽些。否则,很难出门。”
花妈开始懊悔起来。小花长这么大,已是初中生了,还没吃过几顿自己亲手做的早餐。
小花的早餐,几乎都是在外面吃的。
即使在家里吃,花妈最多熬个米粥,煮个鸡蛋。其他的,也都是从小吃店买回来的,或油炸的油条、油饼、菜合、团子,或蒸的包子、咸卷、烧麦、蒸饺,或烙的烙馍、酱饼、鸡蛋罐饼、煎饼等,只是用家里的盘碟,盛一下而已。大多数时候,就连米粥和鸡蛋,也都是花妈从小吃店买来的。或者买现成的胡辣汤、豆腐脑、八宝粥、小米粥、豆沫、豆浆、酸奶、纯奶等。
到了早餐店,想吃啥就要啥,该有的全都有。只需喊一嗓子,付了钱,就能吃饱喝足。这样加上路上的采买时间,也比花妈在家做的快又省时。而且食物的品种也丰富多样。
一顿早餐,吧嗒吧嗒个十分钟八分钟的,凑凑合合就过去了。一天的用餐任务,就这样快速顺利地完成了三分之一。
如此,日常的生活,倒也过得挺快,十几年如一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前半生。可在这个封控的特殊时期,花妈觉得日子慢了好多,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
花妈打开冰箱,发现冷冻室里还剩6个馒头。
这6个馒头,即使都留给小花吃,也不够她三天的主食量。花妈必须学会摊煎饼。要不,备荒的一大袋子白面,怎能用上排场?怎能变成充饥的食物?怎么变成某一种有趣的来提高生活质量的美食?
对一直忙于上班的花妈来说,摊煎饼,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二、
小花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孩子,自从升入了小学高年级,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起床,洗漱,然后背上书包,出门上学去。因为花妈总是比小花起的早,还在小花睡意朦胧的时候,花妈已经赶早上班去了。
小花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吃煎饼的。
在小区南大门的左侧,有一个煎饼摊。摊主卡点儿准备一个煎饼果子加一杯豆浆,或是一张鸡蛋煎饼加一盒奶。小花到此付了钱,取走即可。
小花拿着早餐,边吃边往学校赶。到了排路队的地方,在进校前,小花手里的食物,已经转移了位置,通过嘴巴的粉碎,早已输送到了肚里。小花用餐巾纸抹抹嘴巴,再喝几口白开水,簌簌口。然后汇入路队,跟随大批的小学生,涌入学校,开始了一天的读书生活。
从周一到周五,这样的日子,除了节假日,小花天天如此。所以,煎饼摊的摊主,早已认识了小花。知道小花在小区住那栋楼,第几个单元,几层哪户,姓甚名谁。
起初,煎饼摊是以一辆三轮车为载体,改装的。一个底面积与三轮车车厢大小一样的玻璃柜,装在三轮车厢的上面。做煎饼的鏊子、油擦、舀勺、刮耙、筢子、铲子、面糊桶、原材料、各种配料调料等,全都放在柜子里面。柜子里里外外总是清理得干干净净,玻璃也每天擦得一尘不染。柜子的上部,有一招牌。招牌上显示,电脑刻制的规规矩矩工工整整的几个大字--山东杂粮煎饼。
“叔叔,给我来一个煎饼,要夹果子和生菜的。”
摊主听到小花的声音,不慌不忙地拿起筢子,在铜锣似的微微鼓起肚皮的铁鏊子上,清扫一遍,去掉鏊子上所有的杂物。然后拿起油擦,在油碗里轻轻地沾一沾,再贴着鏊子面,不留死角的涂抹一遍。这样,油光发亮的鏊子,就不会出现与烙熟的煎饼分不开的尴尬了。煎饼的大小,由鏊子的面积决定,鏊子的直径,有摊主的一只手臂那么长。煎饼的薄厚,由摊主摊在鏊子上的面糊的多少来决定。
摊主是一位中年男子,没有山东大汉的撼人模样,只有一副瘦瘦的高个头的清秀面孔,满脸总是挂着慈祥的笑意,有一种天生就能招揽生意的亲切感。
男子是一个水平极高的人,能摊制出非常薄的煎饼来。
男子摊煎饼的时候,除了主动与客人搭腔,还经常自言自语:“摊煎饼非常讲究技术和火候”。男子的话,好像要证明他摊煎饼的生存之道,证明他摊煎饼的生命力。
等鏊子面上升腾出几丝雾气时,男子就会麻利的把舀勺扎到面糊桶里,舀出一勺子面糊,倒到鏊子中央。面糊在鏊子上,从中央到地方,围绕着鏊子的圆心,向周边延伸,顺下坡快速流动开去。男子拿着刮耙,推波助澜,按顺时针方向,将面糊从中间向外推展,一圈、两圈,把面糊快速且平整地分布在整个鏊子面上。薄厚均匀的面糊,很快就变成了薄片状固体物质。男子用铲子从翘起的侧边,及时铲起,把一个透着亮光的大圆盘纸片,转身翻面,再放到鏊子上。
煎饼成型烙熟后,男子便在还被鏊子炕着的煎饼上面,涂抹甜酱,或者辣酱,加葱花、碎香菜、五香粉等配料。
男子拿来两打焦黄的薄脆和两片鲜绿的生菜叶,放到煎饼中间,然后像做折纸玩具一样,把煎饼从四个方向折上来,裹紧薄脆和生菜。男子再用铲子起底,把煎饼从鏊子上铲起来,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纸袋子里,递给小花。
小花接过装着美味早餐的纸袋子,并不急着吃。也许怕烫着嘴,也许被男子娴熟的摊煎饼手艺给迷住了,小花傻傻地站在那,看男子摊下一个煎饼,重复刚才的动作。直到后面有人催,或是自己想起来还要去上学,小花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煎饼摊。
后来,市政整顿市容市貌,要求流动摊贩进店经营。煎饼摊生意太小,租不起门面,只好歇业。
很长一段时间,小花只能吃皖仔包,都吃烦了。
直到某一日,有一个煎饼摊,在南门不远处的小商超大门旁,隔出来两三个平方的位置,开了一个橱窗。小花发现,是那个男子的煎饼摊。
男子把三轮车上的家当,全搬到了店里,煎饼摊又正常营业了。
男子为了充分发挥租来的空间的价值,增加了几个品种:鸡蛋煎饼、烧饼、烧饼加串(菜)等。如此一来,男子就可以全天营业,增加些收入,也好补贴房租。
小花虽然年龄小,却是煎饼摊的老主顾。小花这几年的早餐,几乎被煎饼摊的男子给承包了。
三、
为了让小花吃上煎饼,花妈开始琢磨着怎样摊煎饼。
虽然和小花一起去买过煎饼,亲眼看见过煎饼摊的男子摊煎饼的操作过程,但花妈毕竟没有实枪真刀的动手摊过。花妈细细地回想着男子摊煎饼的每一个细节和动作,以及每个动作的手法和时长。她还让小花帮她想。但花妈一想到一大堆摊煎饼的工具时,就开始发怵了。
太复杂了!这么多工具,啥时拿啥?怎么拿?怎么用?花妈越想越觉得自己用不好。不是摊煎饼的那块料。花妈越想越没有信心了。
即使花妈知道这些摊煎饼的工具怎么用,可家里哪有现成的工具呀。鏊子是摊煎饼的主要工具,门都出不去,到哪里弄个鏊子来?总不能把好端端的铁锅,给砸平了,做一个鏊子吧。
摊煎饼的面糊怎么调制,就更不用提了。花妈根本就没有和过面糊,更不知道面糊除了用白面和水,还需要配什么料,啥比例,稀稠咋样才算好?
摊煎饼的技术要点,花妈也一无所知。一个煎饼需要多少面糊?火候怎么把握?啥程度算熟?
花妈翻来覆去地想,如同屠夫杀猪,虽然有的砍头、有的砍屁股,不管从哪儿下手,各有各的杀法,但都能达到目的。可花妈根本就不是屠夫呀,咋会知道从哪里下手?
花妈思来想去,内耗了好长时间,还是决定试试,学习摊煎饼。
花妈开始查资料,了解摊煎饼的流程,熟悉摊煎饼的关键点。花妈在手机上搜,看了一阵子,又一阵子。越看越后悔,后悔看了还不如不看。不看的话,初生牛犊不怕虎,操起家伙就干,也许还能把面调成面糊,烤熟,还能做出一些充饥的食物来。不管是烙馍,还是煎饼,只要把白面炕熟了,就能吃。总比光想不行动,看着白面,束手无策的好。
可花妈查到的信息,偏偏都是一些煎饼的精致做法。花妈担心,万一自己做出来的煎饼,不是煎饼,不像煎饼,就会玷污了煎饼的好名声,也在女儿面前,断了摊煎饼的前程。花妈一想到这个糟糕的后果,什么都还没做呢,就又打退堂鼓了。就更没信心学习摊煎饼了。
目前,煎饼已成为一种工业化生产的特色美食。山东临沂地区的煎饼以薄而香出名,种类多样,广为人知的煎饼卷大葱便是当地的特色。山东济南的“糖酥煎饼”,饼薄如纸,香酥甘甜,曾为宫廷供品,现为百姓普遍喜用的食品。山东泰安地区楼德镇有“中国煎饼第一镇”的美名,楼德煎饼主要以纯玉米为原料,酥软可口,色泽金黄,口感卖相俱佳。楼德镇的煎饼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除了楼德煎饼以外,还有曲阜煎饼、西河煎饼、南宫煎饼、福建煎饼等。这些品牌煎饼,用料都很讲究,品种繁多,而且都已经商品化,并在市场上大力推广和销售。煎饼已成为生活中普遍存在的一种独特的美味佳肴了。备受吃货们美誉。
从原料上看,煎饼有小麦面煎饼、米面煎饼、豆面煎饼、玉米面煎饼、高粱面煎饼、地瓜面煎饼、混杂面煎饼等。
按口味不同,煎饼有咸煎饼、酸煎饼、甜煎饼、五香煎饼等。
摊煎饼的工艺流程,虽然都差不了多少,但摊出来的煎饼,却各有各的特色。
清代大文豪蒲松龄曾作《煎饼赋》,夸赞煎饼其样子美“圆如望月,大如铜钲。薄似剡溪之纸,色似黄鹤之翎”;其味道鲜“三五重叠,炙烤成焦,味松酥而爽口,香四散而远飘。”其功能充饥也养生“晨一饱而远幕,腹殷然其雷鸣。备老饕之一啖,亦可以鼓腹而延生。”
清代美食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形容山东煎饼,“薄如蝉翼,柔嫩绝伦”。
民国抗日将领冯玉祥将军,根据当时煎饼做军粮的事实,写成《煎饼,抗日与军食》的小书,记录制作煎饼的原料、方法和煎饼的营养价值等信息,并亲手送给蒋介石,请总裁批转在军中推广使用。
这些记载煎饼的文字和故事,对花妈学摊煎饼的信心,冲击力很大。花妈看着煎饼的四大特点:一是煎饼薄如纸,极易成熟或加热,食用方便,还可卷上各类菜肴一起吃。二是纯粮制作,富含纤维,无糖,便于人体消化吸收。三是存放时间长,不宜变质,不需添加防腐剂,因它含水分极少,出售前已经晾干。四是硬度和韧性高于其它面食,咀嚼时间长,可生津健胃,促进食欲,还能带动面部神经运动,保持视觉、听觉和嗅觉神经的敏锐性,延缓衰老。觉得自己没一样能做到的,这让花妈很失望。
真正让花妈要放弃摊煎饼的原因,还是没有摊煎饼的重要工具鏊子的缘故。摊煎饼需要的几种工具如1、鏊子,中间上鼓的圆形铁制器具,下面可以用火加热;2、刮耙,木制,版状弧形,有柄,把糊子舀到熟鏊子上用它薄薄地左右摊匀;3、油擦,又称油搭子,是用十几层白布缝制的方形擦子,蘸上食油擦鏊子,防止煎饼粘在鏊子上揭不下来;4、舀勺,把面糊舀到鏊子上的勺子;5、铲子,铲饼和翻饼用的工具,其中刮耙、油擦、舀勺和铲子等,可以自制或找其他东西代替,而鏊子却找不到代替品。没有鏊子,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摊出来煎饼。
花妈真的要放弃吗?这千百年来,形成的煎饼文化,自己怎能用笨拙的手去糟蹋呢。花妈没了尝试的信心。她好像真的是要准备放弃了。
四、
“传说诸葛亮辅佐刘备之初,兵少将弱,常被曹兵追杀。一次被围在山东沂河、沭河之间,锅灶尽失,不能做饭,将士饥饿难耐。诸葛亮便让伙夫把玉米面和成糊糊,放在铜锣上摊平,再置于火上烙烤,烤出又香又脆的薄饼。将士食后士气大振,终于杀出重围。此法传至民间,百姓便用铁鏊代替铜锣,烙出了赖以活命的煎饼……”
当花妈在网上搜到这段传说时,精神再次振作起来,她觉得摊煎饼又不是复杂难做的事情了。花妈再次提起了摊煎饼的兴趣,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煎饼不就是用面粉和成糊糊烙出来的又酥又脆的薄饼吗。花妈根据煎饼的这个定义,不再拘束于煎饼的传统做法。她要放开思路,大胆尝试,比葫芦画瓢,像传说中的诸葛亮那样,发挥想象,开始试着摊煎饼。
花妈先调面糊。她用一个大洋瓷碗,打了两个鸡蛋,放一小勺盐,加少许五香粉。用筷子搅拌均匀后,加水继续搅拌,直到鸡蛋水浑浊得分不清水和蛋。然后,她用大勺子挖两勺白面,放进碗里,轻轻搅拌,直到鸡蛋浑水和面完全融为一体,成糊状。花妈觉得面糊有点稀,又加了些面,继续搅合。等拌匀后,花妈觉得面糊又有点稠了,就再加水少许,继续搅拌。结果反复几次,面糊差点溜出来。花妈还是不知道是稀还是稠。
没有鏊子,花妈就拿铁锅来代替。幸好家里的这口锅,底部巴掌大的圆底,是一个平面。花妈自言自语:“那就摊小饼吧”。
花妈把锅放到灶上,打开火,舀了一小勺面糊往锅里倒,嗞啦一下,面糊还没向周边流动,就凝固了。花妈赶紧关上火,发现锅底没擦油,火也太大。即使及时关了火,面糊还是烤成了一团黑,粘在锅底上,怎么也抠不掉。妈妈只好用水泡,用水冲,用铲子硬是铲了下来。花妈心疼地扔掉她摊的第一个煎饼。花妈把锅刷洗干净,准备继续做。
再次摊制之前,花妈总结了第一次没摊好的教训:一是面糊太稠,二是火太大,三是锅底无油。花妈根据总结的几点,及时做出调整。花妈把面糊倒到另一个小碗里一部分,给大碗腾出来一些体积,再加入一些水,把面糊搅稀。花妈把火调成只有灶中间的小圈起火苗,禁止外围的大圈燃烧。花妈把锅底清理干净,用自制的油擦,把锅底抹得油光发亮。
花妈继续学摊煎饼。她小心翼翼地做着,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手忙脚乱,可能还是不熟练的缘故吧。台面上滴拉的到处都是面糊滴儿,花妈用手去擦,越擦越狼藉,越像用刮耙在推面糊,弄得满台面像鏊子。若温度能达到,台面上一定会形成煎饼碎片。
锅里的煎饼,也不成个型,大小不一、薄厚不均、窟窟窿窿。但花妈已经感到非常欣慰了,起码她走出了敢于尝试的第一步,敢去做了,而且也做了。虽然摊的煎饼没有煎饼的样,不尽人意,但煎饼熟了,能起到充饥的目的,还能吃出麦香的味道来。第一次能做成这样,能有这样的成绩,是值得鼓励和表扬的。
花妈挑出来几个品相相对好的,用盘子摆了个造型,给小花吃。花妈把焦糊的、面生的留给自己吃,吃不完藏起来,等到下一顿,自己偷偷地吃了充饥。
“妈妈,你做的煎饼真好吃,不比煎饼摊卖的味道差,就是品相赖了点儿。妈妈,加油!”
小花每次吃煎饼时,都会这样赞美花妈。花妈听了很开心。摊起煎饼来,一次比一次感动,一次比一次用心。
小花的认可是花妈的动力和骄傲。每一次,花妈都能冲小花笑笑,谦虚的回话:
“谢谢女儿,我继续努力,下次一定做得更好。”
花妈如此这般的揣摩、练习,再揣摩、再练习。
一周时间,摊了好几次煎饼。花妈终于摊出了焦黄焦黄、又薄又嫩还有些劲道的白面煎饼。
此后,花妈摊煎饼的动作,开始娴熟起来,从容而淡定了。
花妈拿着勺子,在面糊碗里搅动几下,用勺子舀出一勺子面糊,倒在锅的中央,面糊立刻向四周延伸。花妈端起锅把儿,手腕用力,来回倾斜锅体。面糊顺着倾斜出来的斜坡,流向低处。面糊均匀地铺平,正好铺满整个锅底,形成一个规规矩矩的圆盘。然后,盖上玻璃锅盖,焖炕片刻。当透过锅盖看到面糊已经起干,饼边的大圆圈翘起时,掀了锅盖,用铲子铲起圆饼,把饼翻个面朝锅底。再次盖上锅盖,焖炕片刻,等反面也焦黄了,掀起锅盖,把煎饼翻过来。花妈用刷子往上煎饼上抹一层薄薄的甜面酱或黄豆酱,撒一些葱末或碎香菜,卷一个造型。再用铲子把这件艺术品请到盘子里,这张煎饼就算完工了。
花妈接着做下一张。五张一盘,小花的美味煎饼很快就可以上桌了。
小花端起盘子,先欣赏煎饼,再夸赞花妈,接着狼吞虎咽的把煎饼吃掉。
“妈妈,明天还摊这样的煎饼吧。”小花给花妈安排了次日的活儿,高高兴兴地去上她的网课了。
通过多次用心的摊煎饼练习,花妈的手艺突飞猛进,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直佩服得小花唱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非要跟着花妈学习摊煎饼不可。
五、
花妈每次摊煎饼前,都要先选好面粉,反复和稠搅匀,越匀越好,长时间搅拌,面糊就有了韧劲儿,摊出来的煎饼,劲道,口感也好。
花妈一手掌勺,一手握着锅把儿,吱哪一阵声响后,锅里就生出一张煎饼来。花妈摊煎饼的速度之所以加快了,是因为煎饼用的面糊少了,而煎饼的体积未变,致使摊出来的煎饼,薄如婵娟。
这是一幅实实在在的花妈不紧不慢摊煎饼的画面。花妈用心练成的画工都融进这须臾之间。
这是半年后的花妈,在小区北门右侧的一个商超里,摊煎饼的画面。被小花用手机记录了下来。
那次解封的一周后,小花正常上学了,花妈却失去了原来的工作。花妈找了新的招聘单位,因为她进入了四零伍零的行列,没有单位接纳她。
花妈只好硬着头皮创业,学起了南门摊煎饼的男子,在北门的商超里,租了一个位置,支起煎饼摊,自己给自己当老板,摊煎饼,靠手艺挣钱,养活小花。
“小花,好久没有吃我的煎饼了!”
一天,小花在南门遇到了摊煎饼的男子,听男子亲切地问候她。
小花没有吱声,冲男子笑了笑,一溜烟地跑了。
这一年,疫情反反复复,春节、五一、国庆,都因人口的跨区域流动,染指社区传播。社会面要清零,每次疫情来袭,封控时长少则两周,多则长达月余。小花所在的小区,每次都是只留北门出入。南门的店铺,因此少了顾客光顾,生意异常冷清。摊煎饼的男子抗不住,回了老家。喜欢吃煎饼的人,情理之中,就选择了花妈做的煎饼。
2022年11月28日写于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