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归乡的路

□ 王德仁

十八岁入伍走出浦城的我，辗转八闽作客他乡，缕缕乡愁中记忆最深是那归乡的漫漫路。

一路顺风，五十途载来回的祈愿；一路平安，半辈子奔波的祝福。江楼寒砌传笛声，满头霜发伴归途。年复年，月转月，脚下千里丈量的是路，心里喜忧抱怀也是路，放眼前方的还是路：一条日新月异的路，一条锦绣前程的五彩路。

守海防三年的我有了探亲假，心里甭说有多高兴，购上父母爱尝的海产，踏上了春节的回家路。从东海之滨的连江长门起身，走到琯头镇，坐汽船半天达福州，再上火车到南平。乘绿色慢客，站站停靠。车上满员，只见列车过道、两厢连接处、厕所门口人挤人，谁也不顾什么汗臭、煤灰味了。作为军人的我把座位让给一位老人，直身守到深夜达站。南平汽车站是闽北转运中心，一下车马上过桥到站排队购好第二天早上票，才放心靠在行囊打盹到天亮。时逢风雨送春归，南平到浦城客车行驶约五个多小时，车在山间路转峰回，爬行一坡又上一岭，过了水桥又转弯，有人颠簸晕车呕吐。前面慢悠悠行驰一辆燃烧柴油的大货车，车尾冒黑烟，车过泥水飞溅。疲惫不堪的我，无暇窗外的山川，郁闷困顿……迷糊中，一阵喧哗，原来车到南浦临江的樟元岭下不了山。举眼漫山扬雪，路结冰起滑。大家只能背上行旅下车，结伴步行十多公里才进城到家。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那个年代回乡之路的写照。

一次次叩首乡关，一回回车轮滚滚，路途的酸甜苦辣，到家团圆的喜悦，是游子回家的特别味道。复员到闽西永安山区水电工地后的十多载，有了小家的我，回一次老家更不易。路远迢迢，归乡常择过年时，路上转三次车，走三天方能到家。妻见此笑侃：“咱家把多少工资撒在路上？”过去没有拉杆箱，我把两个旅行袋中间用腰带搭扣背在肩，妻抱着娃，提前半天出山到永安火车站乘夜行加班车，即货运铁皮车。车厢单节简陋，更无厕所，走前少喝水，孩子尿尿，只好对着门边流出，到南平天朦亮……儿子小学毕业时，我到闽南漳州任职，过春节让妻带儿先归家，自己坚守一线值班后才走。一年正月初四，我自费驾车回乡，第一天到福州，第二到到宁德雪峰山，欲过古田县赶南平，却因冰雪封岭无法前行，虽归心似箭，但只能调转方向盘，“半道回府”了。

路在人走，道在人为。迎来经济建设的浪潮，祖国翻天覆地巨变。再回乡的我，一路风尘，一路赞歌：观城市高楼大厦平地起，市变大，街变宽，汽车站与火车站变新、变高、变广了。地处福建北部的南平，城郊东南西北都有火车站。如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看到满街都是自行车；八、九十年代，跑的多是摩托车；从新世纪开始至现在，再见到是小轿车开出寻常百姓家。

好车走好路，美车走亮道。2000年初我来南平工作，只见一条又一条新路开通，先是“316”国道开通，福州直到南平近多了。不久，厦银高速公路建立，接着京台高速公路又筑成，南平下福州或上浦城仅两个多小时。茫荡山隧洞凿开，京台高速穿越一笑间。浦城南下的风雪樟元山与北上的五险岭同样有了两条隧道，驾驶员开车不再盘旋上山，旅客坐车也不用胆战心惊。妻牵儿到家，喜对姥说：“路近了，车好速度快，安稳舒心呢，您老也出门走走吧。”闽北各县市到南平约二小时，为当年郭沫若“山围八面绿，水绕二江青” 诗而“锦上添花”。目前，福建高速公路已筑“三纵四横”，正朝“六纵十横”发展。每当车过交错的枢纽处，瞧见一座立交桥，一个独有路景画面，人说那是大地彩带的“蝴蝶结”。

站在南平，看八闽，观全国，高速铁路与高速公路建设可谓比翼双飞。合福高铁与京福高铁的开通，南平到福州不到一小时，到厦门约二小时，去上海近四小时，贯通了全国的“四纵四横”大动脉。坐高铁既快速，又安全，“铁姐”和“空姐”一样服务周到，满脸春风，微笑若天使。唐代李白有诗“千里江陵一日还”，而今从南平坐高铁到武夷山飞去北京，亲近可云“万里山河一日归”。大地飘带，把我身与故乡亲密连接，把我心与祖国亲切连结。

说起坐高铁，难以忘怀的是2015年合福高铁开通，我作为南平市的劳动模范代表，不仅荣幸地和市总工会领导带领劳模观光团剩坐了“和谐”号首发车，而且我光荣地受市委、市府的真情委托，代表闽北人民为新建的南平北站至武夷东站的开通首发剪了彩！那喜庆热闹的时境场面，那上下车人们的幸福目光，让我心情激动，骄傲自豪。然而，对着记者照像机的闪光灯，我不由想起在一线工地的开路先锋，默默无闻的路桥工匠，光荣属于筑路英雄，是他们：敢问路在何方，勇开路在前方！

“路漫漫其修远兮”。离家回乡，我踩过十八道拐的红泥马路，经过蜿蜒的黄沙国道，行过宽直的高速公路，坐过时速三百公里的高铁……脚下的路，愈行愈宽，愈行愈好，愈行愈安，愈行愈美；那是改革开放的必由之路，那是中华儿女的梦想之路！走在南平地区，游子乐见：一条路一首诗，一座车站一幅画。你看广阔山乡，乡村路面“硬化”，国道与省道连接，柏油路面拓宽取直，两边花木成荫。你听汽笛声响，高鸣一曲曲中国崛起的乐章；你瞧车窗如电视，放映一幕幕壮丽山河风光。谁不见一条条新路从山间延伸而出，一座座虹桥跨水而过，直面旧道换新颜，目睹路新月异，这不就是民族复兴之路？

乾坤日月，大地光华。人生奋斗，行稳致远，当你赏览那一水一桥的神奇变化，饱见那一山一道的神美变异，如何不深感新时代的祖国母亲之美呢？

责任编辑：李龙年

题图摄影：范庆元

发表于《武夷》2019年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