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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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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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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忆旧

黄文生:儿时忆旧

剃头

哥是个剃头匠,在邵武东门城门口开个小店,两把木椅,两面大镜,设备简陋。解放前那时,邵武没有工厂,没有工人,没有多少顾客,只好时常背个木头小箱,里面有几把刮头刀,手推剪,围布,毛巾,肥皂,磨刀石,下乡走走串户帮农民剃头。

农村,穷。农民,也穷。平时,口袋里没有几个钱,剃头都欠赊,讲好只剃“谷子头”,等到秋天稻谷收割了才用稻谷抵欠账。农民诚实, 很讲信用, 稻谷收割后晒干,风车扬干净,将剃头赊欠的稻谷一粒不少送上门来。

农民苦,剃头匠也被人看不起,常被人调侃地唱:“剃头小子剃头跛,一头剃刀一头石(磨刀石),有头剃快快乐乐,没头剃吊脖子吃毒药”,

剃头匠都是男人,来剃头的也都是男人。过去旧社会封建思想作怪,认为女人下贱,男人高贵的头不能让下贱的女人摸。有句顺口溜唱:男人的头,女人的腰,越摸越心焦。那个封建年代,男人不剃女人头,女人也不学剃头。不像现在的女人,花几百以至上千元到髙级美发厅请师傅“做”花里花俏畸形怪状的头发。农民兄弟都喜欢剃个光光头,剃头刀一刮,肥皂洗洗,干净,利爽,没有丁点头屑,下田下地劳动省事。

剃头匠虽然被人看不起,哥剃头却有自己的行规:掏耳朵,用细细的柳叶刀伸进耳孔,轻轻缓缓旋旋,不伤耳鼓膜,耳孔內绒毛又剃光,再用白银制作的小耳扒,帮你掏耳屎,用棉纤刷耳孔,食指在你耳朵洞下边轻轻揉揉,感觉舒适;小剪子剪过长鼻毛;倘若只刮胡须不剃头,哥不另收小钱,一概免费。

剃头匠一年365天只有正月初一歇业休息一天。初二开业,清早,哥将店面打扫干干净,烧好了开水,水烟壶,准备了糖果待客,凡第一天第一位进店的客人,哥先向客人道个“新年好”,敬上一杯开水冲泡白米花糖水,请吃些糖果,再帮客人剃头,免费,全天半价优恵。

夏天,大热暑天,热,热得流汗。邵武没有电,更谈不上电风扇。哥便在楼梁木头上吊了把自制的风扇:一条木板下钉了块4尺来长青藏新厚布,系上根绳索让我牵,一拉一扯,风来了,客人,哥,凉爽爽的。可我用力拉扯,热岀汗流满头。人小,才四五岁,一天下来累得吃不下饭。哥心疼我,总会弄一点好吃的慰劳我。我虽然累,顾客喜欢,生意却顶好,我愿意。

牧牛

夜空,一轮圆月澄明清澈,蚕丝般的月光也显的异常轻柔。

城市的夜是诱人的,从歌舞厅流岀那“何日君再来”,“人生难得几回醉”,有点绵缠,有点悱恻,也牵动人一缕莫名的情绪。然而,对于我这个来自农村的人来说,却“宁愿粗犷自然,而不愿矫揉造作”。确切地说,我的情绪远离都市的喧嚣,沉静在故乡的氛围中——

我小时候放牧一条大水牛,公的,体壮腰圆,千儿八九百斤重,十分剽悍。每天清早将它从牛栏里牵岀,梳理它身上零乱的毛毛,拭擦它那留滞的眼屎,再牵它到青草茂密的地方吃草到河边饮水,我给它搔痒痒,抓虱子,赶牛虻,在它耳边轻轻地哼着儿歌,而它非常知情非常懂事地伸岀那粗粗壮壮的大舌头舔我的手,舔我的脸,十分亲昵地蹭蹭我的身子,我一高兴便骑到它背上,它会有意放慢脚步悠悠地走,让我坐稳住,坐直身子,要是我把笛横放嘴唇,一幅活生生的《春牛图》。

一条大公水牛,公性,雄风凛凛,每年春、夏耕田拉犁耙地极尽最大努力。可它,那么大一个庞然大物怎么会对我一个瘦小的孩子那么温顺,眼光那么柔和。我想,任何动物都有灵性,都有感情。是的,它那柔和的眼光便是一种心灵的昭示。它虽不能言语,但比那些虚情假意甜言蜜语的人亲切实在。

故乡小河潺潺流淌,河边萋萋青草,池塘里绽开朵朵荷花,可没有我的大水牛身影。我对大公牛眷恋,相亲相依的日子只有在梦里与它萦萦偶见。

如今,原野大田响着隆隆机耕马达声,是社会进步的里程碑。

如果说,情感来自接触,来自信赖,来自眷恋,为大田丰产丰收立过汗马大功的水牛销声匿迹,可我总想见到我的大公水牛,它那不加雕塑的敦厚,默默负重奉献的精神已融入我的人生, 常常在梦中相见, 所有的情感都柔柔地表现在它柔柔的眼神中。

责任编辑:李龙年

《儿时忆旧》发表于《武夷》2021年第一期。黄文生,福建邵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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