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水源:家乡的梅山
诗上说“仿佛在渝州”的南平,历史上和现在,更多人称之延平,这是我可爱的家乡。我的老家在延平的梅山,位于福建闽江头建溪之滨。
建溪又名东溪,是条大溪,发源在武夷山脉的闽浙赣交界地,汇入闽江在梅山。梅山街道,从建溪与闽江干流合流处开始,傍水至“闽北第一阁”明翠阁后连接天麟山(龙山)、金山。居民区依山而建,山脚有城区主干道的江滨中路、解放路和八一路;山中大路有东山路、梅峰路、金山路、环城路;前街面溪岭路至今保留天官岭、狮子岭、绿竹岭、保武营、中和岭等,后街山间之路列入地名的为超骧路、晏公岭、建设巷、自强岭。自古繁华的梅山,是延平城区的核心地带,街道面积不足1平方千米,2019年常住人口达38985人。
从小到大在梅山,有路的地方就有记忆。如东山路“冯超骧故居”,后所岭南平“新四军留守处旧址”。因为这,我在广州寻见了黄花岗纪念碑上写的“冯超骧,福建南平人”;到了省城”三坊七巷“,也找到福州“新四军留守处旧址”。
近些年来,热心第二家乡文史的小青年郭盛,不时给咱传递老延平文图。其中有幅是欧洲苏格兰摄影师约翰-汤姆逊,在1870年拍的,这是一幅不够完整的建溪段的延城老照片,却展示了清代“铜延平”的城市风貌。
城墙,是一座城市切肌入骨的深刻记忆,也是古代中国许多城市的名片与外衣。我把这幅黑白老照在电脑上放大,可以清晰地看到150年前延平府城的半壁完美城墙。城墙内依山而建有众多错落有致的大宅院、层层叠叠的杉木楼房,格外显眼的集装饰与防火一体的白色院墙,东山头郁郁苍苍的古树群,大县岭上毗邻梅园的“南平县衙”等建筑群。再细看,城池东门里宏伟壮观的妈祖庙寺院群和密密匝匝的翘角楼中,一道城墙自东门北折拐上小东门,又顺着天麟山山势如龙般地俯冲延袤,“环高岗之巅”后,再添一览无余的 “威远楼”等城楼障堡。城墙下山腰中(今福建林业职业技术学院院址)有两处建筑群,左边是“道南书院”,右边为“大忠祠”。我眼盯其中,又联想起古之延平(南剑州)曾站过全国文化中心、军事中心高台上的那段历史。再望城墙外,峰峦叠翠,茫茫荡荡,占满老照横面的是本世纪列入国家自然保护区的南平茫荡山。
我们这代人,没有经历过兵荒马乱,城墙的功能和记忆也逐渐消失。据明嘉靖四年版《延平府志》,延平城池轮廓规模是自明朝开始,旧有的十一个城门经“更而为九”后大致固定下来。民国版《南平县志》记载:“东西长,南北短,周九里百八十步,高二丈五尺,厚六尺”。延平九座城门中,梅山段有四座。虽然咱打小就生活在古城墙边,但见过的建溪上、下小水门,没有老照片那样完整,是残垣断壁的。
这照片的建溪,该是枯水时节拍摄的,长又宽的河滩边,停靠了许多渔船。我曾在照片中的河滩上种过菜,筛过沙石,也知道打渔人苦又累,当年岸上没有屋,竹蓬船就是家。每年春夏之交时,我会伸出头看从上游奔腾而下的洪峰浸入延平古城墙有多高,保存了多次水漫民居商铺的记忆;每年夏秋时节,我还羡慕城里的不少大人小孩涌入天然的小水门游泳场。如此往事,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华东最大的水口水电站库区建设和随之展开的延城旧城改造后才淡薄。如今的我,恋着家乡的建溪,水美常年,陶醉你我。老照片中的河滩,已接连数次成为全国性的龙舟竞渡赛场和观礼台。
年近古稀的我,大多时光藏在延平梅山。居过小水门、天官岭,念书在东山小学,最早就业在中山综合厂,“以工代干”时又遇上延平公社新址落在梅山。不在梅山辖区工作时,也常来常往于我们夫妻居之梅山的直系旁系家。退休后,我又借助出生地这块宝地发挥着余热。
梅山街道的群众巷、天官岭,狮子岭和宝武营,早年多为横来纵去的大宅院,我也左来右去于这岭那巷。忘不了1988年炎夏时溪边板房燃起的那场大火,老家的木屋化为灰烬,地方政府迅速复建了“7.25”灾后安置小区,我的弟弟和不少老街坊至今还生活在这。掐指一算,老母亲退休十多年后,又在这小区度过了30个春秋。老人家在世时,咱家的门前,几乎天天少不了前来与她聊天的耄耋老人。
年深月久的百姓楼房,蝶变成怡人的花园小区。2020年的夏天,我从北方都市返回南方家乡,惊讶的是原先环境老旧,管理缺失的小区,外观上除了居民楼房的高度不变,其他都在变:地面、墙面焕然一新,空中缆线埋入地下,原先的简易搭盖和乱堆乱放没了,绿化带、口袋公园比比皆是,新增了社区服务用房,环卫、消防、邮投、5G安防及智慧停车等服务设施,居民活动场所变多、变美,变得文化氛围浓厚。
“延平千年府,满街文化人”。从天官岭三巷出来,我踏足跨越建溪的引桥。桥下昔日是祠堂巷,有民间文化人老前辈久居此巷,是他呕心沥血将“南词”提升为闽北“戏中之宝”的。我出生那年,梅山坡的中山二街、文宣街文工队就开始唱起“八韵南词”。此后组建的南词剧团也落地在居民称“马路尾”的去我母校的山坡中。2006年5月20日,“南平南词”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而在刚辞别的上年,我也认识的一位青年南词艺人,她又为家乡喜获中国曲艺最高奖——牡丹奖。
“日出梅山晓,群动挹华清”。又一个初春之晨,远在燕京的我,疑似回到延津梅山,眼前“旧码头上飞起的玉屏桥,携手‘双溪楼’,守望着‘闽江起点,文武延平’”。我,情不自禁地念叨:
这是一片“因缘相会”的土地,
“华美宝贵之物”的故乡,
有咱从小到老的光影,
仍滋润着大家的亲情、友情和乡情。
又悄悄地嘱咐:
记住“梅山朝旭”!
责任编辑:李龙年
发表于《武夷》2021年第二期。张水源,福建延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