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在旧书里的秘密

叶木青：夹在旧书里的秘密

一

宋小慈跟爸妈难得到酒店吃一次晚餐，爸爸吃饱后先下楼去结账，母子俩下楼到了大厅，却不见他踪影。

“怎么把人跟丢了？”妈妈嘀咕着。转身一望，爸爸踅身后门屋檐下的弄子里，站在一辆摞满了旧书报的脚踏三轮车旁边。他平时出于职业的敏锐，遇上旧书报总爱翻弄一番，看看有没有非法出版物流出，或是古书籍遗落。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从车上抽出一本旧书，奉在手中，翻过一页又一页，不断从书里抽出票券忙着把钱往兜里塞……。

“爸爸，你在那干什么？”小慈朝车子跑了过去，迎面遇上驮着一捆纸皮老人过来，小慈爸爸赶紧合上书，问老人这书怎么卖？他以最低廉的价钱买下了书。坐在回家的士上，小慈爸爸如同抱着钱包，紧紧抱着那本书，眯笑不语。

二

回到家，小慈爸爸躲进书房里，在台灯下展开书本……

小慈妈妈从浴室出来，找来电吹风吹着头发说：“你爸爸中什么邪了，独自呆在书房，澡也不洗，话也不说了。”

小慈敲开书房的门，开门见山问道：“爸爸，你今晚淘到什么宝了？”

爸爸指着那本发黄的书说：“就是这本《复活》名著。”

“嚯，我不信。这书你小时候不是也买一本吗，搬家时不是给你扔了。”

爸爸拿出了压在书上的钞票：“我就知道瞒不住你这精灵鬼！我之前从这书中取下9张1O0元，便赶紧把书买回来，但剩下只是一些零票。”

小慈看一眼，不屑地说：“这些都是第四套人民币，早停止流通了！”

“这你不懂，我是管文物的，这旧币在收藏市场的收购价却远超过其面值。如能找到原主，还是还给他们吧。”他又疑惑地说：“这些钱放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呀，他是一张一张夹在书中有计划地用，后面怎么忘了呢？我考考你这小侦探，从中帮分析分析？”

爸爸把一只旧信封交给小慈：“这是从书的底页发现的，装钱来的吧。”

小慈瞧那信封娟秀字体写着：于德水，9月份工资：1060元。落款是市园林局。

“怎么用现金发工资呢？”

爸爸解释说：“那时网络不发达，都是以现金发放工资。我当年也是那样，出纳把工资装进信封后，大家签字领取。我刚参加工作时，每月工资才600元，上千元工资在当时应是科级领导了，他现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

小慈翻过信封背面看，还有男性手写粗大的字： 1号20十20，2号20，3号20，4号20，5号20十20，6号20。

爸爸凑过来望着说：“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小慈凝思细想：“消费记账，合计160，加上夹在书中的钱900，正好是工资1060元。”

“对了，这是他交的伙食费，工资惯例是每月15日后发， 1号是国庆节加20元，那么5号又加20元呢？是生日或其它节日吗？”

爸爸的话点醒了小慈：“国庆节与中秋相近，如是中秋节，便可查出是哪一年了？”

爸爸忙打开万年历一查，2000年正好5号过中秋，他感叹一声：“这已是20年前的事了……”

记账的流水截然而止，冻存在这里。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眼前。

小慈再回头拿起这本《复活》，扉页上写着“塘后中学”。爸爸接着说：“有个叫塘后的地方，是本市最边远的乡镇。”

小慈再推想：“这书的出版日期是1985年，书是他儿子的吧。在城里园林局工作的于德水回家乡过节，不幸发生了意外而没有交待钱的藏匿处……”

父子俩越谈越深入，细思恐极，恨不得天快亮，立即查个明白。

三

第二天，中午，小慈放学回家，爸爸早回来了，等着与小慈共享情报。

爸爸说：“园林局已合并到现在的环卫所，我在一楼办公室向一位小伙子打听，他想不起于德水是谁，又带我找到隔壁的财务室。一位大姐伏到电脑前——并过来的园林局在职或退休人员名单都在她这里。调出工资表查阅了许久，失望地说没这个人。 我正要转身离开时，遇上一位头发斑白50多岁的杨副局长，说他认识于德水，热情招呼着我到他办公室坐，聊了起来。他也是原来园林局过来的，于德水是当时的副局长，人早就不在了！”

“是怎么死的？”小慈轻声尖呼。

“李副所长说于德水是部队转业到园林局任副局长，当年他家属已搬到城是居住，他与儿子吵架，跑到乡下老家散心，听说被人谋杀，死在老家房子里，家属报了案，由于当年破案条件有限，一直没查出凶手。”

“他家还有人吗？”小慈问道。

“他有个儿子，杨副所长当年在追悼会上见过一面，那时才20多岁，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他在哪工作了……”

“既然是被谋杀，公安局会有案件记录，查下他老家的人，不就可以找到死者的后人了。”小慈建议说。

“你别急，听我说完。”爸爸说：“我可不能想信他的一面之辞，我又到刑警队核实，找了你的队长刘克勇叔叔。我赶到时，刘队长已调出当年案卷，记录很冗长，他把案情简要介绍下。那是2000年10月7日上午，刑警队接到后塘乡派出所案情汇报后赶到现场，法医断定于德水是心梗猝死。刑警根据现场分析他是心口疼痛，开门叫人，但无力迈过门槛，倒地死亡。但因为家属说死者的工资不见了，也不排除熟人敲开门，抢了他的钱，他追到门口，激动心猝倒地。刑警要逐一询问村里的人，死者的哥哥坚决反对，他说村里的人都善良本份，不会有人干这事，后来他又主动承认死者把钱都放在他那里了，又把钱交了出来。死者哥哥被带回刑警队协助调查，后来没有证据，把他放了……

小慈说：“当年的警察做得对，这是件意外事故！这么多年了，我们要赶紧把真相告诉他的亲人。”

“你和刘队长想到一处了，他通过当地派出所联系到死者的哥哥，说自从人死后，他们把房子卖了，两家20多年没往来。这项任务要靠你完成了。

“可惜那位收购废品老人无处可找了，但是这书载在人力三轮车上，在城里出现，书的主人不远，定是住在城里。”小慈举着那本旧书，喃喃自语说，“收藏这种旧书的人一定是住着怀旧的老地方——比如当年我们搬新房时，妈妈就把你小时候的书全处理了，只有乡下的奶奶家里还会保留一些旧物。”

“你是说这书一定也是死者的遗孀——一位老太太保管。”爸爸说，“如果这样，我告诉你个线索，过去园林局的老宿舍还在，一些老人还住在那里。”

四

下午是体育课，小慈请假自行“运动”，按照爸爸提供的地址，找到园林局的老宿舍。这儿围墙被推到一片，地面沟渠也好久无人清理了，显然这儿就要拆除了。

小慈向路边杂货店打听，里面一幢灰暗的楼道二楼住着一位7l岁老太太，身体硬朗，墙角的丝瓜还是她老人家种的。

小慈敲开门，迎接他的是一位跟他爸爸年纪相仿的男人。小慈问：“这书是你的吗？”

“这是我昨天处理了的旧书，我小时候看的，送你了！”

“这书里还夹着旧钱，你不知道吧？”小慈翻出书里的钱。

“这钱真是在这里面吗？”他瞪大眼，一把搂住来人，拉进屋里。

“妈、妈！”他声音颤抖地喊，跑到里间的房里，打开书本交给一位齐耳银发飘飘的老太太，“这是当年我爸爸的钱呀，就在在这书里找到！”

老人把钱和信封捧在手上，步履踉跄往后仰，她扶着床边坐下来，老人抑不住激动的心情：“我的天呀，怎么在这书里，这些旧东西，这么多年我看着就伤心，我从不敢碰……”

他忙招呼小慈到客厅沙发上坐，心情欢快地介绍：“丁德水是我父亲，我叫于小军，在交警队工作，我爸是在乡下去世的，我妈把我老家物品搬到这儿，一直守着这老地方，这些老物件，我妈平时不让我动，前几天通知这儿开始拆迁，我才赶来帮她处理旧物品。”

小慈膘一眼地上大包小包的堆积物，把目光转到他身上：“你爸当年去世很突然吧？”

“是啊！”他的脸上阴沉下来，语气变得缓重，“我爸的死是我造成的，他心脏有毛病。当年我大学毕业考公务员没考上，想出去打工，我爸要我继续再考，发生了争吵，他生气带着工资跑到乡下老家住，吃饭就在我伯父家中。一天早上，我伯父见他迟迟还没来吃早餐，跑到我家老房子见叫他，只见房门开着，我爸倒在门槛上不醒。我们赶到老家时，我爸爸已断了气，我妈在整理我爸遗物时，发现他的钱不见了。那吋农村治安很不好，乡里发生几起抢劫亲，甚至为了50元杀人，我们便报了案。刑警队赶来堪查了现场，法医断定我爸是心梗死，但不排除有人抢了他的钱，把人推倒猝死。刑警要逐一询问村里的人。我伯父坚决反对，他说人都死了，就别再闹腾了。后来他又主动承认我爸把钱都放在他那里了，又把钱交了出来。警察信了他的话，我和妈妈绝不相他——我爸怎么会把钱全交给他呢？从那以后，我们与我伯父断绝了往来！”

此刻，老太太走到儿子身边，擦着眼角的浊泪哭起说：“我们冤枉了你伯父了，他当年是为了我们家的名声，把事情担了下来！”

他又向小慈解释说：“前几天伯父病重，要见我们母子俩，我妈还犹豫着！”

老太太说：“孩子，明天你开车带我去见你伯父，几张纸把我们两家隔绝这么久！”

小慈告别时，他要把钱和书都送给小慈，小慈执意不要，说这里面藏着你家的故事，还是你们收藏吧。

责任编辑：江子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