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刚
一
乔迁新居甫月有余,我便结结实实当了一回“吃瓜人”。
说起这事儿,还应回溯到那天晚饭后。时值盛夏季节,燠热暑气在临近傍黑之际,正在缓慢消减。我挨近屋子窗口的瞬间,甚至还能感觉到一缕带有青草味儿的微风拂面而来。在这南方炎炎夏日里,唯有此刻,勉强可算作是一日里消暑纳凉之佳时。不消说,我怎肯轻易放过这难得良机?于是,我下楼来到了环绕小区那条暗红色吸水地砖铺就的步道散步纳凉。
还真如老话所言: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在我之前,已有好些个业主,三三两两在此结伴而行。我不远不近地跟随在一群散步者身后。虽说这会儿可算作是夏日里散步纳凉之“佳时”,但事实上,此刻暑热余威尚存,方才在高层窗口处,瞬息感觉到的那缕清爽微风,这会儿不知又溜到哪儿去了。吸水地砖铺就的地面上,蒸发出阵阵袭人热浪。斯时唯能差强人意的是——头顶上那颗热辣辣的火轮儿,已情有不甘地退却到了地平线下……
前面不断传来叽里咕噜的说话声,间或还夹杂着笑声。虽说入住小区时日不长,但我还是能够从混杂的声音中,轻易辨别出他们当中一定有阿林伯。这阿林伯年近七旬,生来就有一副嘶哑的嗓音,特别是他发出笑声时,远远听去,就像是破损了的管风琴发出的声音。
我之所以在短时间内,对阿林伯持有较深的印象,是因为他就住在我同一楼盘的第九层单元里。我时常会在电梯里,遇见他用婴儿小推车,推着其不满两岁的孙儿,下楼去转悠。我亦是在斯时,领略了他在逗弄孙儿时所发出的独特笑声。
阿林伯原本就是个地道的庄稼人,却生了个很争气、很出息的儿子。这不,前些年儿子考上了本省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省城发展。不久,在事业上就显露出了勃勃向上的势头——不仅擢升连连,还买了房和车,横竖也算得上是给父母及祖宗争光的一族了。都说子荣母贵,那当爹的还能缺了少了?不消说,那阿林伯自然也跟着儿子进了省城,过上了旁人眼里很是“高光”的生活……
我正漫不经心地溜达着,倏地,步道旁一处停车空地上出现的一幕情景,着实吸引了我的目光(那会儿还真说不上是种啥样的感觉?说震撼,显然是矫情了;说诧异,又稍显玄乎。确切些说,是有那么点让我感到意外)—— 一位乍看上去年约三十五六岁模样儿、身材高挑、面容姣好,身着橙色工作服的女子,正手持喷水枪,在冲刷着吸水砖地面。在她身旁,一台体积小巧的轮式电动水压机,发出了不高不低“呜哇呜哇”有节奏的鸣响。因我刚入住这个小区不久,之前还从未与这位看似保洁员模样的女子打过照面……说到这里,有人兴许憋不住要吐槽了:“嚯!不就是这么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场景:小区里的保洁员在清洗地面吗?有何值得大惊小怪、吹毛求疵的?”
诸位先莫急着吐槽,待我详细道来之后,若觉得言过其实,再吐不迟。让我感到意外与困惑的是,这位颜值颇高的女保洁员,与一般从事保洁工作的女性似乎很有些不同。一般情况下,保洁员在工作时,都不会太在意自个儿的外表,可她却显得有些另类。你瞧她两耳耳垂上缀着的一对闪亮耳钉;那染成棕红色头发的前端,还别着一枚浅绿色蜻蜓头饰;一双明炯炯杏眼的上方,两道细长却恰到好处的柳眉,显然是经过了刻意的纹修……这副行头,我估摸谁第一眼见了,都会顿生多琢磨她几秒钟的念头。这还不算,她的两只耳朵里,还塞着蓝牙耳机。就见她边用手中的喷枪冲刷着地面,边和着耳机里的乐曲,微微扭动着身子,那副投入痴迷的神态,一时还真让人闹不明白,她究竟是痴迷于音乐,还是沉迷于劳作。就在这当头,一个再度让我感到意外和讶异的景象,猛不丁闯入了我的眼帘:我前面那群散步者中,忽地闪出一个人来,仔细看时,他正是阿林伯。就见阿林伯快捷靠近那名保洁女子,在距她约半米远处站定后,用鄙视的眼神飞快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又跟着那群散步者走开了。
遭此突如其来的一着,女子先是愣了一下,但须臾就恢复了常态,又若无其事地扭摆劳作开了。
此景不禁让我心生狐疑:究竟是何故促使阿林伯做出如此举动?是他看不惯那女子“奇葩”的做派?抑或是他俩先前就因为啥事儿结下了梁子……
这件看似不起眼的事儿,在我心里留下了个小小的瘀结。几天后的一个黄昏,我再次来到小区步道散步纳凉。这回我恰巧遇到了住在同一楼盘一层楼的那位刚过花甲之年,脖子细长、性格外向,人称“百通婶”的温女士。不知怎的,她的出现,霎时勾起了我对那天傍晚所见一幕的探知欲。我寻思:大家伙称温女士为“百通婶”,那她一准知晓,那位“另类”女保洁员,与阿林伯之间所存的某种芥蒂。于是我摆出一副不经意的姿态,和她一边散步,一边聊道:“看来这吸水砖地面也是有利有弊呀!”
温女士不知我的意图,回我说:“嗨!那是嘛!好的是它能吸水,即便下雨也不打滑;不好的是它也吸热,你瞧,这会儿又将热气给吐了出来,真够人呛的。”
我赶忙接着她的话茬说:“不是每天傍晚都有保洁员用水冲刷地面,既保洁又降温吗?”
“哟!看来你是有所不知呀!”温女士笑吟吟地冲我道:“没有每天都冲啦!一星期大概冲刷两到三次。”
“这是小区物业管理部门规定的吗?”
“应该是吧,阿仙好像有跟我说过。”
“阿仙?阿仙是谁?”我忙问说。
“阿仙就咱们小区的保洁员呀!其实,她的正名叫陈月仙,但大家伙不知啥时候就管她叫阿仙了。”
我这才知道,那位“另类”保洁员叫阿仙。稍停,温女士接着说道:“不过在最热的那段时日,应该是三伏天吧,阿仙每星期都会多冲刷几道地面。”
听温女士这一说,我想机会来了。我趁势问道:“这么说来,阿仙还挺有责任心的嘛?”
我的话,立马引来了温女士的热烈反应。“要说起阿仙的工作责任心,那是没刺可挑的。干起活来总是风风火火、手脚麻利、又快又好。不说别的,你只瞅那楼梯走道的瓷砖地面,清理得就像镜面一般。说句不过分的话,你就是让小屁孩们在那瓷地砖上打个滚,也沾不上一点儿的灰尘。”
说到这儿,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蓦然停顿了下来。少倾,她反诘我说:“这你该懂呀!咋说你也入住咱小区足月有余了吧?”
我不禁笑了笑,心想:这温女士还真像大家伙说的那样,是个地道的“百通婶”。瞧,就连我入住这个小区的时间,她都能说个八九不离十的。
“嗯!您说得一点不错。是这么回事。”我嘴上虽这么说,心下却思忖道:如此尚好口碑的保洁员,怎个就会遭到那阿林伯的厌恶呢?没容我多想,温女士又开了口:“你别看阿仙只是个普通的保洁员,她在咱们这个小区里,可算得上是个有说道的名人嘞!”
温女士的话,顿让我觉得内中定有一番故事。
“是吗?能否说来听听?”
“嗨!要说起这阿仙,还真能说出一本书来呢!”温女士的脸上流露出了神秘兮兮的表情。“你想听,我只能给你说个大体的。”接下来,她瓮中倒橄榄一般,一口气对我讲述了阿仙的有关身世……
哦!对了,诸位,在披露阿仙身世之前,请允许我先在此亮明一下阿仙眼下的实际年龄。因为前面我曾提到过,初见阿仙,我估摸她的年龄顶多三十大几。然而,据温女士告诉我说,阿仙的实际年龄已挨近五旬了,她唯一的儿子即将大学研究生毕业。我听后不禁讶异暗叹: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哟!看来我和诸多“吃瓜人”都被阿仙的外表给蒙蔽了。关于她的外貌与实际年龄极不相符的原因,我还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是其养颜有术?这绝不可能,她的家境背景和生活经历都表明她与养颜无缘。那是遗传基因所决定?这我亦不能轻易断言,因为我对有关遗传基因问题少有触及。再或许是……一切皆在不确定中。我想,不仅是我说不清、道不明阿仙保持年轻容颜的原因,众多的“吃瓜人”也未必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既然一时难以捋清这个问题,那咱们还是暂且按下不论,把话题再扳回到阿仙身世上。
二
阿仙原籍在四川一个偏僻的乡村,自幼父母便因一场意外坍塌事故双双罹难。是其叔叔将她拉扯长大。二十一岁那年,她因忍受不了婶婶的无端猜忌(怀疑阿仙有魅惑其叔之意,故常遭婶婶的白眼与恶语相向)。一气之下,性情倔强的阿仙遂离开叔婶家,跑到城里打工去了。那年月,一个颇具姿色的单身女孩飘零在外,可想而知有多少艰难与风险。阿仙所在的工地系建筑楼盘,而她干的又是最苦最累的钢筋工活儿。对阿仙来说,苦和累都还不算啥,最要命的是,围在她周遭打转的,都是些粗不溜秋的青壮年汉子。在苦累中熬活讨要生计的那帮男人,遇到一个容貌姣好的弱小女子,那心神和眼神能够淡定得了么?起初自然是有个适应过程。面对那一双双火烫烫、能灼疼嫩薄肌肤的目光,以及那随时灌入耳中的一句句粗野的挑逗话语,阿仙的反应是心慌神乱、不知所措,恨不能随着那一车车的混凝土融入到建筑物中……
就在她感到最窘困、最难熬的时候,一个“保护神”出现了——钢筋组里的那位人高马大、脸膛黑红、鼻直口阔,话语不多,名叫梁鸿的头儿,明里暗里都在替阿仙抵挡着从四面射来的“挑逗之箭”。其实,慢说梁鸿身为钢筋组的头儿,手下那帮弟兄们都得看着点他的脸儿行事,就说他那铁塔般魁梧的身躯,以及会两下子的拳脚功夫,也就足以让手下那些眼嘴不太守规矩的后生们发毛的。 无怪乎工地上流传着这样两句口头禅:“梁头一吭声,谁敢与他争?梁头一出手,谁是他对手?”好了,这一来,阿仙算是傍上了“靠山”。可起先,不谙世事的她,愣是没看出来。直到有一回,梁鸿当着阿仙的面,狠狠地教训了一名企图“揩油”阿仙的后生,她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感觉到脊梁后似乎有了些硬度和温度。
那次工歇时间,一帮毛头后生一时无聊,愣是想整出点啥花花碎碎事儿来。事情头里是由那名叫刘茂的后生挑起的。他对身边那帮小兄弟提出:“嗳,你们信不?我有法子亲阿仙一口。”语甫吐定,见周遭几个弟兄,个个瞪眼愣神,半晌不吱不吭的,刘茂遂撂出一句:
“不信咱走着瞧!”旋即便大摇大摆地走向不远处正在歇息喝水的阿仙身旁。他回头望了一眼几个弟兄,估摸有一定距离后,便冲着阿仙小声说道:“你刚才一准偷吃了我的一块肉馅饼。”
阿仙被刘茂这莫名其妙的一着,给弄得一脸蒙圈。“你说啥……我偷吃了你的肉馅饼?”
“咹!吃了就吃了呗,别不好意思承认嘛!”刘茂依然压低嗓音,用戏谑的眼神盯着阿仙。
“我没吃你的肉馅饼,为啥要承认……”阿仙表情艰涩地竭力往回转神。
“好了好了,你也别装无辜了!”刘茂不等阿仙完全回过神来,遂快捷地挨近她,说:“你有没有偷吃我的肉馅饼,让我闻闻你的口气不就白了?”语甫落,他压根儿不顾及阿仙脸上霎时闪过的惊惧神色,忽地将整个脑袋往她的脸庞凑了过去(尚未触及阿仙脸面)。他这一举动不打紧,却让在其身后数十米开外的那帮小兄弟们,远远望去,像是真的在亲吻阿仙一样。一帮子后生立马不淡定了,齐刷刷地发出了“哇”的一声,接着又是击掌又是打唿哨的。刘茂一脸得意地转过身来,正要往回走,不想斜刺里倏地闪出一条彪形大汉,没等大家伙看清是谁,那梁鸿已伸出粗壮的胳臂,一把攥住刘茂的衣襟,将其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眼瞅着那个头瘦小的刘茂,一双细秧秧的腿霎时就离开了地面,交替踢蹬着。
“虾胚的,皮痒痒了是不?”梁鸿铁青着脸,冷眼乜斜着刘茂那张憋成酱紫色的面孔,厉声叱责道。
“吭哧……梁……大哥……快放下我……吭哧……”哪料想,刘茂这后生,纯粹是个牛皮纸糊的鼓面——经不住敲打的主儿。但见他竭力从嗓眼里挤出一丝声来,“求您了……我喘不上来了……”
“还闹腾不?”
“吭哧……不了……不了……再也不了……吭哧……”
梁鸿一松手,刘茂这才落了地。紧接着好一通猛喘加干咳的,良久才恢复了原色。
“以后谁还玩这下三滥的把戏,让我瞅见了,这虾胚的就是模样儿。”梁鸿指着刘茂,冲着一群呆若木鸡的后生们说道。
打这以后,工地上的那帮后生们都远远地绕着阿仙走。阿仙离那帮后生远了,却不知不觉与梁鸿挨近了。或许是出于感激之意,抑或是阿仙在无奈之中,确实也想找个有力的“靠山”,以免惹上那些二五四六之事。总之,大家伙常在工余时,见两人你来我往的,不是阿仙给梁鸿抱去一堆洗好的衣服、床单之类的东西,就是梁鸿为阿仙提来一袋水果点心啥的。都说男女间相处,日久即生情。这话被重复了无数遍,听来俗,但还真是那么回事。不多时日,阿仙和梁鸿就正式结为了夫妻,直把那些眼馋的后生们,羡慕嫉妒恨得不行。
婚后初始,两人日子过得还算平实滋润。梁鸿身高马大、孔武有力,没说的,是个主外的材料儿。而早早就领略了生活艰辛之味的阿仙,对那些打理浆洗、油盐酱醋等厅堂厨灶之事,自然是捻熟在心,游刃有余,主内当之无愧是个好把式。不久,他们便有了爱情的结晶—— 一个男孩。照理说,有了孩子,更应像是增添了一方黏合剂,把个三口之家,黏合得更加牢固才是。然而,世事总是难以逆料。那梁鸿虽说看去有一副铁肩当担的模样儿,可谁知他打小就养成了一个坏毛病——赌博。随着年岁的增长,他非但没有改掉这个坏嗜好,且还越赌越上瘾。那老话只说是“万恶淫为首”,殊不知,对赌博这个恶习,亦可被归结为 ——千灾赌为根。这不,眼瞅着原本和和美美的一个小家子,却因丈夫梁鸿深陷嗜赌的泥潭难以自拔,遂开始渐渐走向分崩离析的结局。最先是梁鸿赌输了钱,为了排遣郁闷心绪,他会用酒把自个儿灌得烂醉。哪曾想“借酒浇愁愁更愁”,渐渐地,酒精对他来说,似乎已失去麻醉作用,于是他转而选择了另一种发泄方式——家暴。常常是梁鸿在外赌输了钱之后,跑到小酒馆里,喝得两眼通红、烂醉不堪,眼前分明是平地,却偏偏能走出一路弯曲坎坷来。一进家门便无故找碴儿,冲着阿仙发一通无名火。到后来竟发展到动手撕扯阿仙的头发、用香烟头烫她的手臂大腿,甚至用脚踹她的下身……
面对丈夫婚后的变脸,阿仙起初是一忍再忍。为了孩子,她总是一次次地把眼泪咽进肚里。可是她的忍让,不仅没有换来丈夫的醒悔,反倒纵使他更为变本加厉地对她施以家暴。最终,忍无可忍的阿仙报了警,在当地妇联等部门的干预和帮助下,阿仙与梁鸿离了婚。
离婚后的阿仙,开始带着孩子辗转数省打工谋生。按说她的处境远要比原先艰难的多。原先是两人挣钱养孩子,眼下是她独自一人挣钱养孩子。身为一名柔弱女子,漂泊在外,本身谋生都成问题,更何况还得抚养一个孩子……然而,多年的生活磨砺,早已将阿仙历练成了一位不惧坎坷、愈挫愈勇的女子。试想:能与七尺汉子一道捣腾钢筋活的女人,还有啥不敢面对的?生存的严酷和无奈还让她悟白了一个理儿:既然人生苦短,哭是一日,笑亦是一日;叹是一日,唱亦是一日;邋遢是一日,光鲜亦是一日。那何不选择笑、唱、美?即便她明白有些事儿,想得容易,做起来难,但她还是把这份信条,高高举在了自个儿的头顶上。她就这么笑着、干着,干着、唱着,走过了一年又一年……
听温女士这么一说,我才蓦然恍悟到,那天黄昏遇见阿仙时,她为何会有那等的形态。温女士还向我披露说,事实上,阿仙之所以选择了这么个活法的一个潜在动因,是因为,她总想着要让儿子看到她积极向上、充满活力的一面。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儿子就是她整个精神世界的擎天柱。她生怕儿子在成长道路上,由于看见自己母亲负累重重、艰难支撑而产生不安的心理阴影。那样的话,就可能影响到儿子身心的正常健康发展。其实说穿了,阿仙也和天底下众多为人父母一样,都怀揣着九九归一的愿望——自个儿再怎么苦、怎么累、怎么难,都要倾心尽力地将子女培养成有用之人、出息之人。正是这个愿望,给了阿仙以勇气和胆量,让她在同严酷生活抗争的同时,也找到了一条与其和解共存的路子。
本着如斯愿望,她鼓励自个儿,每一天都要以明丽健朗、活力四射的精神面貌去工作、去挣钱,以供儿子去完成改变人生的冲刺。当然,还有一点似乎不可否认——正是由于阿仙所持有的这份执着信念,和达观向上的生活态度,无意中也成为了其养颜保值的另一剂良方。
来到A 省那年,阿仙已向天命年奔近。不少女人到了这个年龄,已开始考虑如何“养颜保值,”或是想方设法,尽力让自个儿能够延缓“颜值时日”。阿仙虽然也追求光鲜靓丽,但她却与许多女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她无暇也从未想过要如何刻意地去“养颜保值、”去极力延缓“颜值时日”。因为她既没有优渥的条件那么做,也无需那么做。天生的颜值,加上苦中作乐、以劳当歌的生活态度,竟然鬼使神差般地让她的实际年龄与外貌大大脱节。曾经有人向她讨要养颜秘诀,她笑笑回说:“没有秘诀就是最好的秘诀。”嚯!这分明是哲学家才能撂出口的话嘛!其潜词在不同人的心里,自然有着不同的解读。然而,阿仙这种特立独行的活法,也让小区里的一些人,横竖看了不顺眼。虽说时代发展到当下,像阿仙这样的女人,早已不再属于凤毛麟角,但客观地说,在不少地方,甚至是偌大的城里,各种参差不齐的新老观念,依旧还在并存共生,相互碰撞。尤其是一些从偏远乡村来到城里,帮助子女带娃儿的大爷大娘、大叔大妈们,在其传统的目光里,一个劳动阶层的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出格”“逾矩”,不说有伤风化吧,亦不是一个女人所应持有的做派。偏偏这阿仙在工作之余,又喜欢穿着“时尚”的服装,在小区里来回走动,这就更加引发了一些人异样的目光和窃窃议论。提起这事,首先还得撂明一个情况——咱们这个小区的物业管理,系引进了某知名物业管理机构的优质管理经验,具有较高的信誉度。该物业管理机构有一条规定:凡是属下员工,即便是提前完成了分内工作,亦不能提早离开岗位,得按规定时间下班。你甭看阿仙平日里总是一副风风火火、特立独行的劲儿,但在涉及到自个儿饭碗的规矩面前,她还是懂得把握个稀稠浓淡、长短分寸的。如此一来,每日里,她在高效提前完成分内工作之余,就只能待在小区里熬时间。
最初她还有些不适应,心里总犯嘀咕:“这定规矩的人,分明就是个榆木疙瘩脑袋。就这多的活儿,早干完走人和晚干完走人有啥两样?”可嘀咕归嘀咕,阿仙的脚却始终也没敢逾越那道“红线”一步。但你想阿仙是谁?她能让眼前这点事给难住了?同样是一拨人,你把他们拴在一处,很快遂能显现出高低能耐来。不信你瞧——那心高气短的,自然是很快“甩索”走人;那些稍稍能憋事的,虽心存小九九,也只能是中规中矩地以那“栓索”长短为限,绕着“主干”,打着圈儿度时日。而阿仙的非同在于,她不仅很快地让自个儿适应了相关规矩,而且还能顺势而为,将规矩转化成了“秀”自个儿的“快闪”。这不,小区里的业主们很快便发现,阿仙在提前完成当日工作后,立马换上了自个儿喜欢的服装,在小区前前后后哼哼唱唱、走走看看。时而与小区里那些带娃儿的大妈们聊聊家常;时而与半大娃儿们逗逗乐子;时而还会不由自主地对自个儿已经完成了的保洁工作,来一番“挑刺”,居然也能从中挑出一些压根儿就算不上瑕疵的“瑕疵”来。斯时,她便会不管不顾自个儿已经换了衣装,旋即抄起工具,不亦乐乎地进行“补缺补漏”,直到满意为止。
你瞧,这阿仙愣是把个“紧箍咒”变成了“乐逍遥”。她那副模样儿,谁见了都会觉得,她干得是世上最轻松、最让人羡慕的活儿。没说的,她这等举重若轻、顺势而为、随遇而安的生活姿态,与其说是其心性使然,倒不如说是在长期艰辛生活境遇中,磨砺出来的一种生存智慧。这种智慧,是诸多想从老庄哲学思想中,汲取其精华的“高士”们,皆未必所能企及。
三
熟料,就在阿仙把自个儿的工作和生活,调理得滋润有味的当头,她的身后却跟来了一串飞短流长……人有时就这样,在不经意间,你走慢了不行,有人随时都可能撵上你。可你跑快了,那后头不免就有一双双火炭一般的眼睛和舌尖尖,要戳痛你的背脊。阿仙很快便成了小区里被人“戳中”背脊的“名人”了。
那回,阿仙在提前完成工作之余,身着一套浅色细花束腰裙装,哼着小曲儿,走过三名带娃儿的大妈身旁时,就听见她们在身后发出一阵嘀咕:
“哼!啥人哪?咋就好意思这般臭美显摆……”
“那母鸡再咋插上凤凰的羽毛,不还是母鸡吗?”
阿仙听了这些话,压根儿就没打算要装聋作哑。眼下的阿仙,早已不是当年在建筑工地上那个初涉世事、含羞带涩的钢筋工小姑娘了。就见她不急不慢地转过头,脸上露出不愠不恼的笑容,冲几位大妈说道:“不能因为你们喜欢暗色,就非得让大家伙也都和你们一样的喜好吧?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有权爱美呀!同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一席话,把几位大妈说得是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几双眼睛是瞅天的瞅天,望地的望地,半晌吱不出个声来。
说到这,有人恐怕又要吐槽了:“嗨!你说了这半宿,咋就一直在阿仙身上转圈儿呢?你不是打开头就提到了阿林伯同阿仙之间存有某种芥蒂么?这其中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都到这会儿了,你咋还掖着捂着,吊胃口也不能这么个吊法嘛!”诸位且莫性急,接下来我就要说到阿林伯的事了。
这阿林伯是何许人也,我在前面已有所提及。其实,原本这阿林伯与阿仙之间,压根儿就没有半毛钱的关联。老话说得好: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那头里我看见阿林伯怒瞋阿仙又是咋回事呢?当我最终将这个埋藏在心里的疑问,撂出来询问温女士时,就见她翘起两边嘴角微微一笑,我瞅她那笑的模样儿便知晓,她对这事儿定是熟门熟路了。果然,她立马对我说道:
“咳!你不提这事倒罢了,提起这事,你还真问对了人。”
我不由暗叹:这“百通婶”果真是名不虚传哟!紧接着,温女士又接道:“要说起他两人之间那点不对付的事儿,不外乎就是因为阿林伯小孙子的一泡屎所引起的。”
“一泡屎引起的……”我一时间有如坠入五里烟雾中。“这究竟又是咋回事?”
于是,温女士遂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
有一回,阿仙正在小区花草带旁的小径上打扫落叶。正好此时阿林伯也带着小孙儿在不远处玩耍。不一会儿,阿林伯抱起小孙儿把尿尿。不想,阿林伯口中才“嘘嘘”了两声,就听见“噗嗤”一声,那娃儿尿没把出,却把出了一泡屎来。偏偏阿林伯下楼时,忘了携带幼儿使用的纸巾,故而一时显得有些无措。其实,这压根儿就算不上是啥事儿。斯时,阿林伯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求助于不远处的保洁员阿仙,请她帮忙取些纸巾来,然后自个儿将小孙儿的粑粑给清理干净了……可阿林伯却在此节骨眼上岔了神,他竟然采用了自认为是“便捷”的方式来处理此事——就见他漫不经心地用脚尖尖将周遭的几片落叶,归拢到跟前,旋即用落叶将孙儿的那泡粑粑给遮盖了起来。边做这些他还边寻思:“不就是娃儿的丁点粑粑么?想当初在家乡养鸡养鸭那会儿,哪天不是一睁眼就是一地鸡屎鸭粪的?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城里一角,居然容不下娃儿的一泡粑粑。更何况那保洁员阿仙的大扫把,眼瞅着就能将这落叶连同娃儿的粑粑,一道扫除个干净……”
人有时在瞬间出现的某种生活琐事面前,所表现出的某种态度,往往是其常年生活习性在观念上的折射。阿林伯亦不例外。他在做完上述动作之后,遂快捷地将孙儿抱进小推车,准备离去。
阿林伯哪曾想到,他的这一连串小动作,早被眼尖的阿仙瞅在眼里。阿仙丝毫不留情面地冲阿林伯喊道:“大叔,你得把孩子留下的脏东西弄干净了再走。”
阿仙这一喊,如同定身法一般,把阿林伯给牢牢定在了那儿,他脸上的表情好不尴尬。但仅须臾,阿林伯便扯开嘶哑的嗓门,生愣愣地说道:“没带手纸……再说住户们花钱雇你来这,就是负责打扫卫生的嘛……”
阿仙没料到,对方竟会说出如此扎耳的话来。她停下手中的活儿,朝阿林伯这头走近了几步,“大叔,你说这话就不在理了!不错,我是住户们花钱雇来负责打扫卫生的保洁员,可是小区物业的有关规定里,并没有哪条说明,我得负责打扫人家随地排泄出的脏东西。这本来就应该是每一位业主都得自觉遵守的公德吧?”
阿仙不疾不徐、不高不低的声音,把阿林伯的嘴堵了个正着。只见阿林伯憋红着脸,支吾了一阵后说道:“这没纸巾……叫人咋弄嘛……”
话音未落,阿仙已从工作服的衣袋里,掏出一叠纸巾伸在了阿林伯面前。阿林伯耷着头,有些不情愿地一把夺过纸巾,俯下身子,撩开树叶,三下两下地将孙儿的那泡粑粑擦拭干净了。临走前,他还忿忿地瞥了阿仙一眼。打那以后,这阿林伯算是与阿仙产生了芥蒂。常常两人照面时,阿林伯不是冷生生地斜睨阿仙一眼,便是故意把头向一边昂得高高的,仿佛眼前压根儿就没人一般。
不久之后,那阿林伯终于逮到了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事情的起因是:那日,阿林伯正带着孙儿在小区内玩耍,不经意抬头间,一眼瞥见阿仙竟然穿着一套白色短裙装,正半蹲在不远处一幢楼盘二层通道的窗口处擦拭一块窗玻璃……阿林伯霎时便以其“敏锐”的眼光,捕捉到了对方的“短板”。当天下午,小区物业部门便接到了阿林伯的投诉——保洁员阿仙,不仅未按照规定着工作服上班,且还有意穿着过分暴露,有伤风雅的服装招摇现眼……
小区物业部门旋即展开了调查,结果却与阿林伯的投诉大相径庭。原来这阿仙又是手脚麻利,早早就完成了小区楼栋的保洁工作。在余下的时间里,她换上自个儿的裙装,一边在小区内“乐逍遥”,一边顺带查找着工作中留下的“瑕疵”。当寻到那幢楼盘二层通道处时,她发现一块玻璃窗上尚存有一丝她自认为不满意的“瑕疵”,故而她特找来抹布,上到窗台予以擦拭。不想,这一幕恰巧让阿林伯给撞了个正着……
弄明情况后,物业部门非但没有责罚阿仙,反而给予了她以口头表扬。说她对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值得褒扬。
温女士说到这儿,我心里对保洁员阿仙的身世,以及她与阿林伯之间存在芥蒂的由来,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不消说,诸位也从我这个“二道贩”处,详尽地得知了事情的根由。
四
夏天刚过去不久,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看见阿仙在小区出现。一日,我在小区内又遇到温女士,她像是在告诉我一个重大新闻似的,老远就冲我喊道:“你还不知道吧?阿仙不在咱小区干保洁了。”
“不在咱小区干了?”我一时有些意外,“那她上哪儿去了?”
“到咱对面的杏林小区干保洁员去了。”
“这是为何?干得好好的,咋说走就走了?”
“嗨!这年头还不都是为了几片钱呗!”温女士的右手拇指与食指快捷地搓了搓道,“说是人家那头开得薪酬比咱们小区高出五百元。”
“噢!原来这样啊!”我有些言不由衷地说道:“可以理解嘛!毕竟人家要养活自个儿,还得供儿子读研……”不知怎的,我对阿仙的离去感到有点若有所失。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咱们这个小区的保洁工作,与先前相比,明显出现了落差现象。因一时雇不到年纪与体能都相对符合要求的保洁员,小区物业那头只得暂且雇了一名年近七旬,且身子骨和眼力都不甚好的男性保洁员。老人倒是勤快,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在小区里摸摸索索地打扫清理卫生。可其工作效率与阿仙相比,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常常是清扫了东区却忽略了西区;擦洗了这处楼梯,又遗漏了那处楼梯,弄得小区业主们的意见大去了。到后来,小区里的不少业主(其中也包括那些曾经窃窃议论过阿仙婶的大妈们),干脆结群来到小区物业管理部门联名上书,要求小区再将阿仙“挖”回来。事情到了这份上,我想一时半会的,恐怕是难有令人满意的结果了,只能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就在我以为咱们小区物业这块金牌行将滑落之际,一天早上,我下楼去买早点,刚走出电梯,就见前面不远处的小区环形步道上,有一个身着橙色工作服的熟悉身影,正在一边微微扭动着身子,一边有节奏地用手中的扫帚清扫着地面,她的耳朵上还戴着那对蓝牙耳机。呀!这不是阿仙吗?我几乎喊了出来。阿仙分明也看见了我,她冲我礼貌地一笑。我从未发现,她竟然笑得这么美,我心头不禁一阵热乎。
是的,阿仙果真又回来了。这究竟是咋回事呢?原来阿仙的回归,既不是小区业主联名上书的结果,也不是咱们小区的物业部门,用加薪的方法再将其“挖”过来。事情的原委竟然是这样的:那杏林小区当初过来“挖”阿仙时,曾抛给她两条“诱人”的许诺—— 一是工薪比原小区高出五百元;二是一旦干完当天的活儿,遂可提前离开,无须泡在小区里熬时间、等下班。其实说到底,阿仙心里掂量来掂量去的,最终还是把第一条放在了首位。她想:若能提高五百元的工薪,对儿子的读研,多少亦会帮助更大一些……正是本着这样的想法,她才答应到杏林小区去当保洁员,尽管该小区的保洁面积,要比咱们这个小区大了许多。至于说到第二条许诺,事实上不仅没能给阿仙带来任何实际好处,反倒成为她后来再度回归到咱们小区的一个重要缘由。
在新小区当保洁员的头些日子里,阿仙干得还是蛮顺心应手的。她试着把在原小区里的一些惯常做法,带到新小区来,如:戴着蓝牙耳机,伴随着音乐,轻松而有节奏地干活等。一切看似照常如旧,只不过是跨越了一条宽宽的马路而已。可过了一段时日,她便发现自个儿陷入了一种“断片”式的落寞境地。尤其是她每日提前完成手中的活计,早早离开小区之后,一股无聊透顶的寂寥感,便会趁机沾满她空荡荡的心房。她也曾试着提前干完活后留在小区里,像以往那样,换上自个儿喜欢的衣裳,在小区四处转悠转悠,找人聊聊天,抑或是补补保洁方面“缺漏”啥的,以打发剩余时光,哪怕此举会遭到一些人不理解和不友好的目光……可是,这里的业主们,大多好像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不感兴趣,总是一副来去匆匆的架势。她琢磨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这里居住的业主,大多为年轻上班一族。这些年轻人,为了自身的生存,每日没早没晚地奔忙不息,哪有闲暇与她聊天套近乎?即便偶尔遇上个“落单”带孩子的大爷大娘或大叔大妈,他(她)们大多亦都从她身边匆匆而过,充其量就是对阿仙点个头,打个招呼,压根儿就没有想同她闲聊拉呱的意思。这让阿仙的内心逐渐失去平衡——她有一种被冷落忽视的感觉。而那些在原小区里,用异样眼光瞅她,并窃窃议论她的大妈们,眼下反倒成了她不时“怀念”的对象……
终于有一天,她再也忍受不了眼前这种充满“失衡”“落差”的状态,不等咱们小区的物业部门前去“挖”她回来,她遂急匆匆地来到咱们小区物业管理部门,要求回到这里工作。为了表明她回归的诚意,她甚至主动压低条件,提出还按原先的薪酬付给即可(减去新小区加薪的五百元)。这等顺风顺水之事,你想咱们小区会生愣愣地予以拒绝吗?
这回咱们小区的业主们亢奋了。他们像欢迎凯旋而归的英雄一般,欢迎阿仙的归来。就连那些曾经用异样眼光看待阿仙的人,也都对她的回归,报以笑脸暖语相迎。为了褒奖阿仙的回归,小区物业部门,还是给她涨了五百元的薪金。恰在此时,又发生了一件事,此事仿佛是冥冥之中老天的刻意安排一般,不仅消弭了阿林伯与阿仙之间的芥蒂,还给阿仙带来了锦上添花的光彩。
那天傍晚,阿林伯像以往一样,用婴儿推车推着孙儿在小区大门内侧步道上遛弯儿。这段步道原本就存在着一定的坡度,但平日里却不易为人的肉眼所觉察。不一会儿,阿林伯因一阵小内急,遂将婴儿推车停在了步道上,随即进了一旁的公共卫生间内。岂料,斯时那婴儿推车却开始顺着有斜度的步道,缓缓地往大门那头溜去,且速度在逐渐加快。也就在这当头,一辆小汽车在大门外摁响喇叭,示意要驶进小区大门内。由于保安室的窗口与大门内侧,正好有一段视线盲区,因此当班保安员并未发现正在溜坡的婴儿推车,而是按照惯常做法,开启了自动门栏。随着自动门栏的开启,小汽车径直驶进了大门内。而此刻,失控的婴儿推车,正在快速地挨近小汽车。眼瞅着婴儿推车就要撞上小汽车车头,就在这时,从大门一旁飞也似地闪出一个人影来,不等看清来者是谁,那人已快捷出手,一把将婴儿推车推向了一旁墙角处。婴儿车与孩子都安全了,而那人却被小汽车车头一侧给蹭了一下,重重跌倒在地……小汽车刚停下,阿林伯便脸色刷白,抖抖瑟瑟地从卫生间里跑出来,他来到婴儿推车前,一把抱起了安然无恙的孙儿。再仔细看时,这才发现,方才救了自己孙儿的人,正是保洁员阿仙。小汽车司机和值班保安员同时来到阿仙跟前察看情况,还算幸运,阿仙只是左大腿处被车头一侧蹭了一下,皮下软组织有些挫伤,并无大碍。然这惊魂一刻,却让目睹者都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试想,若是那婴儿推车撞上了小汽车,其后果又会怎样?这是谁都不堪设想的事情。
从这天起,小区里的不少业主发现,阿林伯对阿仙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每每两人相遇,阿林伯都会向对方投以钦佩和充满敬意的眼神,并温文有加地向她道一声好。
这便是有关保洁员阿仙和阿林伯两人之间所发生的故事。故事终于有了暖心的结局。但与此同时,我也在想:即便没有发生婴儿车遇险这件事,保洁员阿仙所怀揣着的那颗阳光、向上、坦率、善良之心,终有一天,亦能化解开阿林伯心中所存的“块垒”,就像小区里那些曾经对阿仙有过误读的大妈一样。当然,这是题外之话了。
责任编辑:江子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