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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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咏虹
上湖桃花
其实，早些时候，我便看过这春天初开的桃花了，那一树树的红颜，让看见她的人都盈满了相思的意味。但到了上湖古村，那十里缠绵的明媚还是让我眼前陡然一亮，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的嘈杂。风不动，这错落有致的桃林，便是一副粉嫩的长卷，抑或一行行山间的诗句。微风一吹，朵朵桃花便如听到音乐的舞者一般婀娜摆动，摇曳生姿，洒下一地花瓣。古诗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景象便被这一片上湖桃花淋漓尽致地书写在山野之间了。
说桃花，品桃花，江南春色怎能少了桃花呢？三月简直就是桃花的天下，然而，上湖的桃花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一是规模繁盛，眼前的桃花虽说没有十里，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陌路相逢，只为伸展花姿曼妙的温柔与绚烂，一入桃花林，满目皆是桃花旖旎，哪里还分得清东西南北，哪里还记得俗世杂物？直叫人感叹仿佛步入仙境，一时间忘却烦恼万千罢。二是位置奇趣。上湖古村也许得名于村中一大片清波荡漾的湖水，村外青山环绕湖水，前后相连，这几处小山包又依偎于山水之间，地势平缓，尽显温润敦厚之姿，十里桃花就栽种在半山腰上。桃花将湖水与绿树，将山野与天空连缀起来，站在其间，行云和流水如此灵动，那些粉嘟嘟的脸庞映照着百年前的波光，将细细柔柔的心事对鱼儿诉说。山色如娥，水光如颊，桃花纷飞，一水皆香。再就是顺昌厚重的文化底色了，这里是大圣祖地，百年来村民们崇尚灵猴的传统、《西游记》中神话色彩与当地记载的重叠，也为上湖桃花加持了一分特别的内涵。桃树与灵猴颇有些渊源，在当地海拔1300米高的上湖宝山南天门，供奉着一尊齐天大圣石像，除香火延绵外，村民还在庙门口栽种了一株桃树，守护石庙。如今，那桃树枝繁叶茂，生机盎然，任天地变幻无常。遥想齐天大圣孙悟空被压五指山的那几百年中，始终陪伴他的就是山脚下那一树灼灼桃花，始终供养着他的也是这桃树结出的累累果实。在孙大圣最黑暗、最寂寥的的日子里，一树桃花带给了他生的希望，春的色彩，也抚慰了他承受苦难的心。
阳春三月，咋暖还寒，我们赶巧在最好的季节来到了上湖，遇见了人生中的这片浪漫。一转头，婉约精巧的江南女子身着飘逸轻纱漫步于湖边，鬓间斜斜插入一只半开半寐的桃花，莲步朵朵，行善落户，手边六角灯笼在青砖墙上飘荡出翘檐的风华，与旷亮的春光里一抹燕尾遥相呼应。在暖暖微风中闭上双眼，很多事情顿时释然了。春从何来，花归何处，三月的天高地远使人平静，也教人如何平静。
云朵复制着云朵，时光临摹着时光，在上湖古村的一隅，我将一朵飘落的桃花静静置于掌心，仿佛握住一颗从唐诗宋词中滑落的星辰。我想，当最后一息红霞湮没于天际时，这枚桃花，将为这片山水，续写花事。
合掌古松
有人说，合掌岩的古松已经不是单纯的青松了，他展开宽大的枝干守护着庙宇，仿佛一道摆放在流光里的佛偈，等你去细细参详。也许，任何生灵来到合掌岩，都自然会萌发一些不平凡的感想，或是油然而生一些肃穆的信念。合掌岩本就是俗世中脱俗的去处。
我沿着曲折的公路慢慢走着，云海氤氲，阳光很有些腼腆。山路的低语随着我的脚步另起一行，一阙诗词从深沉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走过万佛岩，登上一心石，落脚于石上的一汪春水，几尾游鱼。年深月久，折旧的路面起了青褐色苔藓，传说中的迎客青松苍翠地挺立在天地间。他站着，叶叶如针，枝枝向阳，一种执着的力度指向天空。他的每一圈年轮都收藏了多年的鸟鸣与月光，每一支树梢都沾染了合掌岩的韧性与灵动。风一样的手，抚摸一心石上泛起的涟漪，抚摸每一支松针的风景无边。但他并不以为意，他向延伸的道路张开手臂，用粗犷的怀抱接纳无数向往质朴的心。当晨曦轻轻扣响合掌岩的山门，这棵高大的古松也会轻轻抬动他宽厚的眼皮，这一眼便看透了春夏秋冬，望尽了爱恨离愁，从满树桃花绽开的春意里一直看到白雪绵绵的冬日。这位慈祥的老者，在天地间默默阅尽人世沧桑，并将那些时间留下的悲伤和烦恼一并放生。
旭日与虔诚的信徒一样，背着信仰的香囊，一步一个脚印向上爬着。我不是第一次来，但每一次进入石窟，仰望那高高在上的诸位神佛，那庄严无比的石头雕像，你都会不由自主地一直凝视它，端详它，慢慢陷入其中，想以自己的柔软之韧潜入世相内核，进入另外一个深邃的佛法世界。这种感觉令人沉静，也令人感到孤独，那欢喜的、深刻的孤独。即使身为过客，我依然能感受到这份隐秘而动人的召唤。
孤独是最真实的存在，只有孤独，你才能更敏锐地捕捉人间冷暖，你才能更专注于自我的修炼。听人说，合掌岩修建至今已经整整20年了。最初，本圆师傅只是喜欢庙宇旁这座状若合掌的小山，想简单地挖一间小小的石室，雕两尊菩萨像，用于打坐参禅。可后来，随着石室越挖越深，雕刻的菩萨石像越来越多，很多慕名而来的人加入到修建石窟的行列。现在，合掌岩石窟被誉为东南亚第一石窟，已实现全山贯通、大窟套小窟的令人震撼的规模。也许当初本圆师傅自己都没有想到，合掌岩有一天会如此宏伟，如此闻名。有人问本圆师傅：何时修完？师傅笑笑答：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只要有生之年，我想他都会为了修建这座石窟而奉献所有，倾尽所有。不但是他，还有石窟所有的雕刻师傅、建设者们，他们也许一辈子也做不完这个工程。但换言之，人的一生，专注于做好做强一件事，还不够么？真正的不平凡，从不远离坚持与坚守的勇气。总有人会用行动告诉你，只要有心，梦想会从平淡琐碎中开出繁花……
沿着三月斑斓的春意行走，我不知道哪里是尽头。也许走和停下并没有区别。这座安逸的小城，让我只想以递进的情绪，在顺昌尽情拥抱一次与自己久违的重逢。
责任编辑：黄文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