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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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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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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的“洗三朝”

                                                                    祝  熹

农历九月十七那天,与妈妈闲聊。我问妈妈,我们这边孩子出生的第三天,会洗澡吗?

妈妈问:大人吗?

我说:孩子。

妈妈说:会,洗三朝。

又说:包娘(接生婆)第三天会到家里来给孩子洗,洗了后称几斤几两,主人家包个红包给包娘,有钱人家就不小器了,顺便宴请一些亲朋好友。

虽然我们是用土话交流,但“洗三朝”这三个字转成普通话完全无缝对接。

此前,我知道孩子有个节日叫“晬”,有些父母会仪式很隆重地给孩子“做晬”,但不知道“洗三朝”的习俗。

于是,庸俗的我就必须来一句过渡句了——我仿佛回到九百年前的那个九月十七日。

那一天,正是一位孩子出生的第三天,洗三朝的日子。

圣贤的颜值大抵都不高,没什么特别帅的。真正的帅哥是夏桀、商纣。“桀、纣长巨姣美”,夏桀、商纣魁梧英俊,单挑上百人“百人之敌”,没问题。人不可貌相,又似乎天纵异相!1130年九月十五日,祝五娘为朱松生下一个男孩子。祝五娘抱过孩子时,见到孩子右脸上七颗痣宛如七颗星,呈北斗七星状,心下一惊。孩子的父亲朱松见此,也愣了一下。

九月十七日,第三天,洗三朝的时间。新生儿洗浴后,刮去胎发。朱松忙开了,家中添丁,值得庆贺,他安排了酒席遍谢宾客。

一边是给孩子洗浴刮胎毛,一边是酒菜的香味窜出厨房,喜气弥漫开来。宾客起哄要主人朱松在洗三朝的日子写诗喜庆喜庆。朱松大诗人,来了两首,一首是:

行年已合识头颅,旧学屠龙意转疏。

有子添丁助征戍,肯令辛苦更冠儒?

朱松说,我到这个年龄也差不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以前年轻,很狂,玩的是“倚天屠龙”那一套,现在发现根本没有用,也疏懒了。如今的战乱年代,儿子将征战沙场守卫边疆,怎么还会让他傻傻的步我后尘,戴着“儒冠”去学儒?

对于“习儒”,朱松是无奈的自嘲,像大儒士苏东坡,洗三朝的时候说:我还是生个又笨又鲁莽的孩子吧。——“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子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朱子出生在别人的家里——南溪别墅。南溪别墅的主人是郑安道。郑安道当然要来庆贺。洗三朝要吃汤饼,宋朝的面食全都称“饼”。郑安道吃汤饼是吃定了。

九月中旬,桂花还未谢尽。酒菜横陈,夜幕降临,月亮升空,桂子飘香,菊花已应时怒放,婆娑的竹影摇曳在酒盏之间。郑安道开怀畅饮,诗兴大发,也写诗——贺诗。一开头就是“今宵汤饼会,满座桂香来”,好诗!接着吟出一大把祝贺的句子:“渥洼元异种,丹穴岂凡胞?”明显郑安道的眼光狠毒,“渥洼”是产神马的地方,“丹穴”是产凤凰的地方。预示这孩子是神马,是凤凰。郑安道且诗且歌,终于意气阑珊酒足饭饱,拄杖戴月往城北而归,“老夫歌既醉,拄杖月中还”。

天宇,深蓝幽远,九月十七那一轮金黄的月儿已挂到中天。

孩子要好养,最好要取个小名,叫狗叫猫,叫着也亲切。

宋武帝刘裕,小名寄奴;魏武帝曹操,小名阿瞒;当朝的王安石出生之时,突然有一只獾闯入,便叫“獾郎”,比“狗”名还野!……朱松听到沋溪(即“尤溪”)潺湲的水声,就想到“尤”字,孩子就唤尤郎吧。月光如水,客人散去,朱松望了望寥廓的星空和晶圆的月亮,转头回到书房。烛光摇曳,朱松剪了剪烛花,回身展纸写信,他要给新安(今黄山歙县)的岳丈祝确回封信报平安了。

朱松醮笔,一丝不苟写下:

松奉娘子幸安,小五娘九月十五日午里娩娠,生男子,幸皆安乐……

祝确非常疼爱女儿五娘,然而五娘到福建后,就再也没见面了,因为思念,祝确甚至在来信责怪朱松,责怪朱松不求仕进,离家又远。想到这些,写到这儿,朱松缓缓地流下眼泪;想必,收到信时,祝确也一样泪眼婆娑!

九月十五出生的这位孩子,叫朱熹,后世尊称朱子。出生那天,尤溪的两座山着了火,火灭之后,一山的天际线如“文”字篆书;一山的天际线如“公”字篆书,有“文公”之预示。又有“喜火”之兆,故取名为“熹”。

今年夏天,我去了一趟黄山,坐着大巴车集体行动。大巴经过歙县时,坐在大巴车后排的我打开手机地图,紫阳山在我位置右后方5公里左右。我知道洗三朝的那个晚上,朱松的信是寄往紫阳山的。紫阳山是祝确的居住地,朱子考中进士后,曾回乡看过外公;再次回乡时,祝确去世,朱子怅然若失,写下“旧时山月”四个字。

我略扭过头,那儿有天际线隐隐……

                                                                                                                         责任编辑:黄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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