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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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兆宏
消失的新当选村主任
“刘阿赖，1681票！”随着唱票人的声音落下，宣布了刘阿赖成功当选为迎水村新一届村委会主任。
“刘阿赖，上来讲几句吧！”选举委员会工作人员宣读了选举结果后，村书记黄太强上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贺词，末了，邀请新当选村主任上台发言。喊了几声，未见刘阿赖上台。“阿赖！刘阿赖……咦——人呢？”人们四处张望，却不见刘阿赖的影子。
“我知道，”前村主任家寡妇郝红云说道：“他可能在俺家的坟上，他经常去呢，一坐就是好半天。”人们当然明白他家的坟上指哪里，前村主任陈青云的墓地，就葬在朝阳山上。
刘阿赖其人
“刘阿赖，你狗日的再打牌，信不信我打电话报警办了你？还有你们几个，别一天到晚没事就打牌！特别是你，二狗子，明天去把媳妇接回来，老在娘家待着算啥事——告诉你们，以后谁再喊刘阿赖打牌我就找谁麻烦！”村主任陈青云撂下狠话，旋风似的离开了二狗子的院子。
如今，多年过去了，阿赖依然清楚地记得那天村主任看到他打牌时火冒三丈的样子，记得他用手指头指着二狗子等人警告他们不准再喊他打牌的语气，记得他离去时一颠一颠的背影。可是现在，一个风风火火的汉子已经长眠在他脚下的土地上了。
“陈叔，我再敬你一杯。”阿赖把坟前酒杯里的酒洒在坟头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脖子一昂，一饮而尽。随后，他点着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以前，他只喝酒，不抽烟，自从陈叔出事以后，他学会了抽烟，有心事的时候就到陈叔的坟上抽烟，一抽就是好多根。
刘阿赖原本也有一个不错的名字，叫刘强。他父母老实、木讷，身体都不好，只生了他一个。五岁的时候，母亲因病撒手人寰，留下父子二人相依为命，艰苦度日。因为从小缺少家庭教育，家境又贫寒，他染上了梁上君子的恶习，家跟近邻们都看不起他，提防着他，大人教育孩子的时候，更是拿他当反面教材：你要敢学那个刘强，我就打断你的腿！于是，伙伴们对他也是避而远之。俗话说人穷了就灰了，一灰了就堆了，刘强就是一泡又穷又灰的臭狗屎；祸不单行，初中还没有上完，常年病恹恹的父亲终于油尽灯枯，熬干了身体，撒手而去。彻底断了经济来源的刘强将就到初中毕业，走出校门，流向社会。
流入社会的刘强啥也不会，又因为梁上君子的名声，生活得尤为艰难。几年漂泊，四处碰壁之后，他便破罐子破摔，混起了社会。时间不长，便学会了喝酒打牌，结了一帮狐朋狗友。今天在工地上挣五十，明天在牌桌上输一百。两年过去，别的没有混到，倒是混了一个“阿赖”的绰号。刚开始的时候，他对这个绰号极其反对，谁喊他就跟谁急，渐渐地，就习惯了，不就是一个代号吗？叫什么不行？于是人们逐渐忘记了村里还有刘强这号人，取而代之的是刘阿赖或者是阿赖。办身份证的时候，他干脆从村里开了证明，在身份证上定了刘阿赖三个字。从此，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刘阿赖。
直到遇上了村主任陈青云。
刘阿赖与村主任
迎水村及周边有冬季备腊货的习俗。每到腊月，养猪人家就把喂了一年的猪杀了，连同心肺肠肚腌好、晒干，再经过烟熏，然后和腊鸡、腊鸭、腊鹅等一起，悬挂到梁上，够来年吃大半年的。
那一年，不知道从哪里流窜过来一伙毛贼，一夜之间偷光了好几家腊货。第二天，村里到处悲天跄地，人们纷纷四处查寻，当地派出所也多次出警，却一无所获，最终不了了之。毛贼的行为提醒了正愁无法过年的阿赖，他也想干一票，以解燃眉之急。不过，他虽为梁上君子，但是充其量就是偷鸡摸狗，像这样让人不得过年的缺德事儿却是不曾做过。思想上几经斗争，最后冲动战胜了理智，阿赖决定干一场大活。经过踩点，阿赖瞄准了腊货殷实、疏于防范的村主任陈青云家。那天半夜，阿赖带着工具，轻易地就撬开了村主任家厢房门，将村主任家腊货一扫而光，连夜把腊货藏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里。第三天，村主任家来客，村主任媳妇郝红云准备烀肉招呼客人，却发现腊货被偷得一干二净。红云急得大哭，就要报警，村主任在现场查看了一圈，对媳妇，说算了吧，媳妇不解，却也作罢。
丢了腊货的村主任正常到村里工作，像是没啥事儿一样。几天过去，阿赖不见村主任有什么反应，放下心来，偷偷弄几块腊货回来解馋。晚上，阿赖正啃着偷来的腊鹅膀子，慢慢喝着小酒，不料村主任突然造访他的茅草房，阿赖大窘，站坐不宁。村主任装作啥也不知道，问了一些阿赖过年准备情况，阿赖支支吾吾地应付着，好不容易打发走村主任。村主任走后，阿赖长吁一口气，暗自庆幸，不想一扭头，在村主任坐过的板凳上发现了自己不知道啥时候弄丢的裤带——全村唯一一根用花布条拧成的裤带。看到板凳上的裤带，阿赖大脑嗡的一下，他想起来自己当时偷东西时，解下裤带准备栓腊货，最后发现腊货上的绳子足够，裤带就没有用上。后来发现裤带没了，却没有想起来丢到了哪里，如今倒是想起来了！阿赖明白，自己偷村主任家腊货的事被村主任发现了。阿赖心想，这次事情大了，等着他的将是手铐和牢房，说不定人们还会把别人丢的腊货栽在他的头上。可是几天过去了，风平浪静，在煎熬中忐忑不安的阿赖没有等到警察的到来，阿赖猜测，村主任并没有报警。
既然你有情，我也不能无义。我刘阿赖虽然号称阿赖，习惯不好，但那都是生活所迫，偶尔干些小偷小摸的事儿，只要日子能过下去，谁愿意头上顶着骂名，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阿赖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把东西还回去，而且还要向村主任道歉。
当晚，阿赖趁着夜色把偷来的腊货送到村主任家，还学着廉颇负荆请罪，在裤腰上插了几根荆条。村主任两口子正在吃饭，见到阿赖，红云很是吃惊，村主任却很平静，看着面前的阿赖，满脸的释然和宽慰。阿赖扑通一声跪在村主任面前，痛哭流涕：陈叔，您打我骂我吧！我不是人，您是父母官，为全村人拼命，大伙都敬重您，贼都不到您家，我却偷了您的腊货……我不是人，陈叔您处置我吧……阿赖第一次感觉到做坏事的羞愧和后悔。
“我在等着你哩！”村主任说，“你还是个孩子呢，做了错事改正就好，改了就好啊！你没有让我失望。”村主任将阿赖扶起来，“记着，刘阿赖，你虽然叫阿赖，但是叔不希望你真的成为一个无赖，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你身强力壮，有脚有手，叔希望你今后靠自己的劳动，理直气壮地过日子。等开春以后工地开工了，我就给你找个活，你好好干！”最后，阿赖拎着红云婶硬塞过来的四块腊肉和一个腊鹅，还有香肠等，云里雾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
从此，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喝酒打牌的无赖阿赖不见了，工地上多了一个闷声干活的刘阿赖。人们惊诧于刘阿赖的突然变化，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有村主任夫妇感到宽慰，红云对丈夫更加敬佩有加。只是阿赖的脾气有点倔，别人的话很少听进去，但是一见村主任就怂了，毕恭毕敬，比老鼠见到猫还怕。
阿赖也不再打牌，但是依然酗酒，常常一个人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偶尔还会发酒疯。工地上有个女娃子，见阿赖一表人才，想和他处对象，不想那天见到他酒后发疯，掂着铁锹和工地上带班的头儿干仗，吓得躲得远远的，从此不敢接近阿赖。村主任知道后，大为光火。一天晚上，村主任让媳妇烧了几个菜，喊阿赖来喝酒。阿赖本就怕村主任，见面就怂，哪敢和他喝酒？村主任说：你酒后发疯，我酒后打人，今天你不准发疯，我也不准打人，为了管住自己，我们来个约束——媳妇，拿家伙！只见红云从屋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绳子，把村主任的双脚捆在长凳子上。阿赖虽然抗拒，见村主任如此，也不敢多言，红云如法炮制，捆了阿赖。二人围着桌子，对面而坐。上酒！村主任吩咐一声，红云拿出两瓶酒，一人面前摆一瓶。二人各倒面前杯，各喝面前酒。一顿饭结束，阿赖醉得一塌糊涂，趴在桌子上受了一夜罪，还尿了一裤裆。半夜捆脚的绳子松开了都不知道。
至此，人们再也没有见过刘阿赖发酒疯。
贫困户刘阿赖
一天，阿赖正在工地上干活，村里大喇叭喊开会，阿赖放下工具，匆忙赶到村部。此时，村部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在议论什么。阿赖也没有听清楚，反正不关他事，他也不关心。
眼看人到齐了，村书记黄太强上了台。“乡亲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国家要扶贫了！要对困难户进行帮扶，从资金支持，到产业扶持，到技能培训，从吃饭穿衣到住房上学就医，全方位扶贫。家庭困难的，要先申请，还要群众评议……”黄书记在台上讲着，下面却炸开了锅。
“全方位扶贫？这样的好事能轮到我们？”
“申请有用吗？群众评议算数吗？”
……
人们议论纷纷。最后，村书记让人们先回去，对照条件，考虑清楚，三天后把贫困户申请交到村里。
尽管大伙儿认为，认定谁为贫困户上面说了算，许多符合条件和不符合条件的还是都交了申请，万一天上掉个馅饼砸在自己头上呢？
“刘阿赖，你怎么没有交申请？你难道不想得到帮扶？”村里在进行初选时，村干部们意外发现刘阿赖竟然没有提交申请，于是村主任陈青云把阿赖喊到村里问。
“我怎么就要当贫困户？我现在不偷了，不骗了，酒也不喝了，我靠双手挣钱，出门一把锁，进屋一盏灯，我有吃的，有住的，我为什么要当贫困户？”阿赖不乐意了，他觉得让他当贫困户就是对他的侮辱，是人们还用老眼光看他，是人们还不信任他。
“你蹦什么蹦？有本事你去把房子掀了重盖新的！有本事你去找个媳妇回来！？你再看看村里还有几个比你更穷的？”陈主任一顿臭骂，阿赖顿时哑火了。
“贫困户谁也不想当，但是贫困户不丢人。你这几年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靠双手吃饭，靠勤劳穿衣。可是你吃好了吗？你穿好了吗？你住好了吗？不是你没有力气，也不是你懒。你看看你，干活没技术，挣钱没门路，发展没思路，这才是你穷的根本。国家的扶贫政策就是为你上班提供机会，干活提供技术，挣钱提供门路，发展提供思路的。”黄书记一番话就像一阵春雨，浇在了刘阿赖干涸的心灵里。
“还有，贫困户也不好当，国家扶贫，更在扶志。扶志，懂吗？就是要你人穷志不短。赶快回去把申请补上！还有，你小子记住，不要做扶不起来的猪大肠，今后你不仅要自己脱贫，还要做好样子给别人看，做一个贫困户中的领头羊，带着大家一起脱贫！”陈主任对刘阿赖说。
从村部回家的路上，阿赖心潮起伏。从小长大，在泥泞的道路上跌跌撞撞滚打了二十二年，好像前面一直朦朦胧胧的，看不到光亮。因为穷，他受尽了风吹雨打，尝尽了人情冷暖，他甚至因为习惯了贫穷而觉察不到自己的穷。以前，他抓打骗赖，习以为常，是陈叔的包容把他从黑暗的路上拽了回来，又是陈叔的一顿灌酒，让他从酒后疯癫、自暴自弃中清醒过来。他对这个人高马大、性格耿直、一心为公的村主任发自内心的敬畏。今天，黄书记的一番话语重心长，陈叔的话严厉下是激励。这些话仿佛是一记记重锤击打在他的心里，搅动着他的血液，敲击着他的灵魂，让他在混沌中看到了一丝曙光。阿赖仿佛看到了阳光灿烂的前方，那里春光明媚，阳光怡人。只是，要到达那里，还隔着山，隔着河，隔着荆棘。但是，刚刚燃起的激情还一直旺盛地烧着，他的血液还在沸腾，因此，他并没有觉得畏惧。
“让我的人生新起点，就从贫困户开始吧！”阿赖在心里对自己说。
到了家门口，阿赖放慢脚步，握了握拳头，又把手放在自己的心房上感受一下心脏的跳动，然后轻快地开了门，翻出久未使用的纸笔，摊开，严肃而郑重地写上“申请”二字，开始书写他人生的新规划。
脱贫路上的刘阿赖
刘阿赖办养鸡场了！
消息像风一样很快传遍了迎水村。人们不明白，刚评上贫困户的刘阿赖怎么这么快就走上了他的脱贫之路。开养鸡场这事儿要是放在张三李四王五身上，别人都信，都能够接受，怎么偏偏是刘阿赖？刘阿赖是谁？父母窝囊一辈子，他自己过去就是一个无赖，流氓，混子。虽然不知道后来怎么转了性子，不再喝酒打牌，不再偷鸡摸狗，但是也仅限于在工地上舞锄弄锹，打打下手，啥时候出过彩风光过？不曾想这刘阿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开起了养鸡场！村里那么多贫困户还在观望，在等着政府拨款救济呢。
人们心情复杂地观望着刘阿赖养鸡。
阿赖办养鸡场可不是一时冲动，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相信黄书记和陈叔。自家山场面积大，以草丛和灌木为主，朝阳，坡缓，离大路近。可以把几十亩山场围起来，把鸡放进去散养。当阿赖把想法告诉村主任时，村主任眼睛一亮，看着阿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但是他并没有立即表明态度，而是告诉阿赖，他会专门到乡里请专家到现场勘测，进行可行性研究。
一个星期后，村主任带来了好消息：刘阿赖家的山场位置绝佳，环境适宜，可以养鸡。
说干就干。筹款，设计，招工，一气呵成，两个月不到，山场围起来了，鸡舍建起来了。资金用的是扶贫贷款，不够部分是陈叔及亲戚借的。培训和技术支持全部由村乡负责，工人请的是本村的，鸡苗由村里联系，暂喂一千只，钱先欠着，饲料由供货商按时配送。
阿赖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他一天到晚泡在养鸡场里，陀螺似的忙活着，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儿。鸡苗进场几个月以来，他未沾一滴酒，未打过一次牌。村书记和村主任也经常来转转，问长问短。这期间，阿赖的帮扶干部小程也是一有空就来他的养鸡场。小程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县里一个部门的办事员。小程虽然不懂养鸡，但是脑瓜子灵活，看到漫山的土鸡，就联系了在城里开大饭店的亲戚。亲戚驱车前来，见到这么多散养的土鸡，眼睛放光，当即就预订了五百只，分批供货，还预交了一大笔订金。
阿赖忙得更有劲头了。
夏末的一个上午，阿赖听到不远处鸡叫，循声而去，一颗亮晶晶的鸡蛋静静地躺在草窝里，母鸡还在一旁咯咯咯地叫个不停，仿佛在向主人炫耀。阿赖双手颤巍巍地捧起这个尚带余温的鸡蛋，双膝着地，伏在地上，泪流满面。此时，他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是激动还是酸楚。二十多年了，他一直是一个“阿赖”，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挨了多少骂，遭了多少白眼，一切的苦，只有自己知道。他本不是一个无赖，他也爱面子，也有自尊。多少个梦里，他梦见自己住着宽敞的房子，开着漂亮的小车，带着媳妇和孩子，他甚至想着哪天有钱了，把父母的坟地弄得豪华气派，让他们把活着没有享到的福在阴间好好享受一下。可是，梦醒时分，他依旧是一个人，一张床，一间破房。如今，他养的鸡下蛋了，这又何尝不是自己人生当中下的第一个蛋？
当冬天来临的时候，阿赖养的鸡全部出栏，销售一空。除去成本，净挣三万！阿赖激动得几天睡不着觉，最后拎着两瓶好酒到村主任家，二人又痛痛快快地醉了一次。
刘阿赖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尚在观望的一些贫困户。他们家里人口比阿赖多，底子比阿赖厚，经验比阿赖足。阿赖的成功，对他们是刺激，更是激励。这回，不需要村里动员，他们就纷纷行动起来。养猪养鸡的，喂牛放羊的，栽桑养蚕的，开塘养鱼的，蔬菜大棚的，竹编工艺的……产业兴起来了，厂子办起来了，扶贫车间忙起来了。更忙的是黄书记、陈主任、技术员和扶贫干部们。
新的一年里，刘阿赖扩大了养鸡场规模。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他的养鸡场开办得更加得心应手。阿赖从不藏私，经常和其他养鸡的人交流经验，取长补短。有人取经，他总是倾囊相授。
又是一年夏天，阿赖搬进了政府集中为贫困户盖的楼房。楼房临路，两层，水电入户，客厅、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阿赖添置了一些家具，美美地住了进去。阿赖还有更大的喜事：那个经常来采购土鸡的饭店服务员和他好上了！一到晚上闲下来，女孩就和他聊天，还经常视频。阿赖告诉她，再过两年就结婚，一起过好日子。
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前进。阿赖对未来充满了无限憧憬。
村主任出事
一天傍晚，阿赖正在吃饭，一个员工慌慌张张地跑来说：“不好啦，不好啦！村主任出事啦！”
“谁出事啦？怎么回事？”阿赖放下碗一把抓住了来人的胳膊问道。
“是村主任，陈青云主任！他去看望贫困户，天黑路滑，摩托车摔进了深沟里。阿赖你快去吧，主任怕是不行了！”
“陈叔……”阿赖忽然觉得天要塌下来了。慌忙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往乡医院里赶，还没有到屋，听到红云婶撕心裂肺的哭声，阿赖头一晕，车子歪到了树底下。阿赖顾不上疼，弃了车子，奔到了屋里，拨开人群就看到了盖着白布的陈叔。他顿觉天旋地转，张开喉咙，嗓子却像被堵住了，半天吼出一句：“啊……”然后再也哭不出一句来。
……
陈青云走了。这个从部队转业，五大三粗又心细如发的汉子走了；这个当了多年村主任，了解全村每一家情况，知道全村每个人脾气的村主任走了；这个不辞辛劳，一心为公，不争名利，受人尊敬的老陈走了！陈青云的后事办得很隆重，乡里专门开了追悼会，全村在家的男女老幼纷纷来送行，送别这位像亲人、像朋友、像儿子又像父亲一样的村主任。人们一边安慰着红云，一边回忆着村主任的点点滴滴。
阿赖临时认了红云为干妈，以孝子身份参与了村主任的后事。
竞选村主任
迎水村村主任陈青云因公去世几个月了，根据上面安排，重新选举村主任，刘阿赖第一个报名参加竞选。阿赖参加竞选不为当官，他记得陈叔对他的种种好处，记得陈叔是怎样把他从泥沼中拉出来，记得自己不愿当贫困户时，陈叔是怎样当头棒喝让他清醒的，他还记得陈叔要他不仅自己要脱贫致富，还要他当好贫困户的领头羊。
为了当好领头羊，为了能够像陈叔一样为村民做事，也为了像陈叔一样受人尊敬，阿赖决定竞选村主任。他没有宣传，没有拉票，没有请客送礼。只是在村民大会上说：“我会像陈主任一样为大家服务，带领大家脱贫致富。我要和大家一起创造迎水村的美好未来！”
刘阿赖高票当选迎水村新一届村主任。宣布大会上，人们却没有见着主角刘阿赖。人们赶到墓地的时候，阿赖正靠着陈青云的墓碑坐着，手里提着一个空酒瓶，脚下，是满地的烟头。
责任编辑：江子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