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巴

春光明媚的一天，大哥和一平正准备出去吃羊肉火锅。他们交往近20年了，时常在一起聚聚餐、聊聊天，增进彼此之间的情谊。

“你们是出去吃饭吧，我正好也饿了，一起去！”一个40岁左右的女人推门而入，扯着大嗓门高喊道。

是列巴，怎么又来了？真会算饭点的时间！大哥和一平皱了皱眉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列巴见他们不吭声，视为同意了，乐颠颠地跟在后面，朝饭店走去。

列巴的绰号之所以这样叫，是因为长得像俄罗斯的大面包，胖乎乎、圆鼓鼓的。她似乎对这个绰号不反感，每每别人这样叫的时候，大嘴一咧，嘿嘿一笑，默认了。

步行10多分钟后，他们来到鲜美羊肉涮锅店。这家火锅店的炭锅、清汤、麻酱，样样地道，精选的羊肉放在铜火锅里一涮，再蘸上麻酱小料，味道十分可口，再加上离单位近，因而时常光顾。

饭菜上齐了，白菜、萝卜、香菇、豆腐、羊肉、墨鱼丸各一盘，鸳鸯火锅底料。辣的，是特意照顾列巴的，她是四川人，喜欢辣味饭菜。大哥虽然不待见她，但出于礼貌，还是尊重她吃饭的喜好。店老板见他们是常客，特意备了两小盘免费的瓜子和花生米。

大哥吃饭时，有一大雅兴，一边吃饭，一边即兴作诗。此时，窗外樱花初绽，春风荡漾，好饭菜配上好心情，灵感不由自主地涌上脑海，于是饭吃到一半，停下来，赋诗一首：暖风绕，樱花花俏，万物争把来春闹。风景如画描。词悠扬，曲悠扬，词曲难解心中凉。清词伴夜长。大哥是一家企业的负责人，每天很忙，压力也大，写诗，是放松心情的一种方式。

一平也忙，有一堆杂事要处理，企业的会计正让他看当月的支出，有工资、差旅费等等。特别是近期，企业正谋求一条企业可持续发展之路。他一边看报表，一边思考可行性合作方案。

列巴看他们各自忙，顾不上吃饭，心中暗喜，羊肉鲜嫩多汁、口感鲜香；墨鱼丸在沸水中上下翻滚，甚是诱人，于是不停地往嘴里塞肉菜，腮帮子鼓鼓的，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发出很大的“吧唧吧唧”声音。

偶尔，大哥和一平看了看一直低头吃饭的列巴，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心想，她好像多天没有吃饱饭了吧？

她没有注意他们异样的眼光，也或许根本不在乎，在美味佳肴面前，何必有太多的斯文和讲究，兀自大块朵姬。也确实，她除了吃饭，和他们几乎不交流，是因为缺少共同的话题。她嘴里说的都是衣服的尺码、颜色、换货、回款等等。有一次，大哥问京杭大运河什么朝代建造的，她说明朝开挖；一平问她商业投资回报率，比如，资金投入比较大的项目，年回报率平均高于5％商业可以考虑。原本做企业的她，似乎对一些专业术语知之不多，要么所问非所答，要么干脆不接他的话茬。也许，她也知道自己像一滴油无法与他们的兴趣相融，只有埋头吃饭，可以摆脱尴尬与窘态吧。

列巴真的穷吗？不，她是一家外贸公司的经理，一年之中，手中掌握的接待费有上百万元，可天生就是一个“抠”人，能不花就不花，本性使然。有一次，外地来了一个客人，她安排到一家小饭店，要了两碗重庆小面，两盘青菜。她硬是撒谎说自己信佛不吃荤，其实是不想多花钱。

列巴的老板在国外，是一个70岁的老太太，出于对她的信任，把国内的生意全权委托她。她由于不乱花钱，吃穿用度俭省，再加上敬业，即便生意做的不愠不火，老板也没有更弦易辙另选他人。

老太太也是大哥的一个远房亲戚，出国时，对大哥说，自己有一套空闲的房子，两室一厅，一间卧室作为存放衣服的库房；一间空置，可无偿让他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更主要的是可以帮助照看库房。大哥的家离单位10多公里，每天上下班得在路上奔波近两个小时，而这套房子就在单位附近，隔了一条马路，正是自己所需，欣然接受了，但没有白住，还是象征性地支出一部分房租。

大哥上班近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令人心情不悦的事还是出现了。

一是由于和库房共用一个大门，总有管理员、保洁员出出进进，他屋里的东西隔三差五地丢失，有时丢失一瓶酒，有时丢失一盒烟。有一次，保洁员正把屋里的一盒茶叶带走，被抓个正着，质问为何不经同意偷拿别人的东西。保洁员当即羞红了脸，磕磕绊绊地解释说：“我……以为是……过期的茶叶，不要了的呢。”事情虽然不了了之，但大哥暗自思忖，稍稍贵重的物品不能再放屋里了。

二是列巴时常蹭饭吃，她甚至认为这饭吃得心安理得，因为大哥住的是她公司的房。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对于她这样的人，大哥实在没招。有句话说：“百万买宅，千万买邻。”可见有个好邻居有多么重要，而有个列巴这样的邻居则让人无语，以致产生了搬家的念头。列巴考虑不到大哥的感受，为了把握准他和一平吃饭的时间点，干脆自己当起了管理员，时常到仓库拿衣服。有一次，大哥正和朋友聊天，她开门进来了，朋友很疑惑地看了看大哥，好像在问：“她怎么会有你房间的钥匙，关系不一般吧？”

大哥为了避嫌疑，多次刻意躲避列巴。记得不久前的一天，也正赶上中午饭点，列巴又来了，大哥和一平只好说：“刚吃过饭，不下楼了！”列巴听了这话，不相信，不走，有一搭没一搭地坐在屋里聊天，最后看他们仍然没有出去吃饭的意思，而自己饥肠辘辘，不再坚持了，只好悻悻地走了。躲过初一，没有躲过十五，可不，这次就没有甩掉列巴的“围追堵截”。

大哥和一平各自忙完，已经没有了食欲，准备起身离开。列巴没有走的意思，眼里盯着锅里的肉菜，一边吃一边说：“吃了不可惜，你们先走吧！”列巴更是没有了顾忌，风卷残云，很快把锅里的“硬菜”一扫而光，最后连桌子上剩下的十几粒花生米也塞到嘴里。

列巴终于吃完了，笨重的身子显得更加笨重，挪着步子，带着满意的笑容，一步步往回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