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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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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兆

鸟叫声,在稀稀疏疏的树叶那边传来。路是橙黄的淡灰的,现在的天气,倒也不忙于选择往哪块颜色踏去。她踩着风干了的枯树叶,听到了,抬起了头,一如既往还是没来得及看到,就已经飞远了。不知道有多少次这样,有多少次了。为什么哪里都有类似的叫声,还是只是仍然听不清那声音,所以终究被吸引住,又一次了。

其实,很多时候,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人类看不见的神秘力量,这么说我倒像个傻子,力本就看不见。其实,我想说征兆可能是真实的,每一个讲故事的人都会埋点伏笔,生活也会,那股力量把人与人拴住,又推开。她记得她一定不是因为某种力量才喜欢在半路驻足,但自从那些记忆越来越远去,她更经常驻足。正因为这样,那些记住的实际不是真实的记忆,是被回忆再回忆而记住的记忆,重新覆盖了。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说“我看你就很熟悉,三年前我们就见过,我记得的”。她很笃定地描述了第一次看到他的场景,是斜对面的不到1分钟的见面。他思索了,说“应该没有,但我记得你的名字,我知道的”。他们各自都很确定,见过的和没见过的。其实,她知道他记得的那个名字不是她,但她不知道其实这不是第二次而是第三次见面。但这一次的见面,才是真的认识。“你决定去B城了?”他盯着别处,似乎漫不经心地询问。“是,可能当时调换个顺序,就去A城了。”她习惯说话的时候盯着别人的眼睛,这一次也一样。他终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没事,B城环境很好,不过我还没去过。”会有机会的,他们知道。

假期到了,她如约到A城逛逛。她来过三次了,两次出差,急匆匆的,来不及闲着走走看看。A城比她的工作地更有文化底蕴,她很喜欢,古色古香的建筑,郁郁葱葱的树荫。说来也巧,三次来此地,每次的天气都不同,但她都喜欢,天晴时鸟语花香,下雨时烟雨朦胧。他也喜欢A城,他介绍着A城的文化和美食时,像极了一个导游,她却不像个游客。她还是习惯当别人说话时看着对方的眼睛,他还是习惯自己说话时看向除了对方的其他方向。“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看?”他慢悠悠地说,似乎感受到了太久的注视,有点不知所措,问这话时仍然只是看向她前方的远处。她被这么一问才发觉给他带来不适,“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习惯别人说话时,盯着对方看。”这次,她眼神躲开了,他看向了她。这回答很合理,但他突然感到些许说不出的低落。两个人就这么并行走着,累了便坐在湖边的草地上,他一直在看对岸的鸟,她只是看着他。

“喝点水吧。”他打开了自己的水杯递给了她,她愣了一下接过来,“走这么久的确渴了”,这话倒像是解释给自己听的,喝了一口便还回去了。他们坐在玻璃窗边,外面淅淅沥沥,芭蕉叶的绿被冲洗得更明艳。

他打着伞走在前面,下过雨的地很泥泞,“这里曾经是片荷塘”,只不过现在是一道道满是污泥的水沟,是他工作地背后的一片荒废的地方。“我没带别人来过,今天也不知道带你上哪走走,就到这了。”她也没什么想法,她只想走走。“挺好的,看上去可能会重新修建吧。”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出这话,带着点无奈。他突然说,“我们合张照吧!”她有点惊讶,看了看还没停下来的雨滴,“可以吧。”没有阳光,打着伞,背着泥地,多么简陋又随意的照片。不过那时他们可能都不知道,这是唯一一张合照。

不对不对,下雨不是假期的事,是出差,是开会偷溜出来的事。一阵风扫过脚下,把尘吹起来,眼前有点灰蒙蒙,她却记得清晰了。那只叫过的鸟可能早到百里之外,现在在叫的或许是另一群了。所以,记忆就是被驻足时一次次覆盖的。她想继续走,因为地上的枯树叶一直铺到看不见的尽头。

后来,她去了C地做基层调研,他去看她,他带她爬山。他到B城出差时,她招待他,她带他看夕阳。终于过年了,要回家的时候,他知道她一定晚些回家,于是打算也加班到那一天。他说那就一起买票,她说时间还不确定,还是分开买吧。或许,这个时候,已经有些征兆了。那天启程回家,他打电话问“你在几号车厢”,她说“好像是9号车厢的12行”。他有点惊喜,因为是一样的车厢和行号。也许,即使是看似无间隙的也注定是无法相连的。C座和D座,就这样,他们隔着一条过道一起度过漫长的回家路。然而,也许生活的巧合总不止一处才让人难以忘却。他想过等她旁边的人到来,请求能不能换座,但实际上,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直到终点车站,她的左侧座位就一直空着。是的,她身旁实际就一直没有过任何人。

慢慢地工作步上了正轨,每个人到一座新城市久了后,习惯了那座城市的事和人,可能就不再因为孤独而牵挂另一座城市。他们都不再怎么出差,见面少了,话也少了。一年后的一天,她到A城独自出差,路上心不在焉地,不小心被车撞了,问题不大也就是擦伤了。她盯着伤口,一瘸一拐地,内心没有很生气,甚至有点期望。她打开空白了半年多的对话框,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想过各种答案,却没想到答案只是告诉她或许在某个路口有家跌打诊所。而后,就是再也没有亮起来的对话框。她知道答案了,她后来想,自从火车上的过道就已经预示了,她身旁不再有人,他身旁早已有人。她突然想起很多征兆,他问过她家的路,她也大概知道他家的路,那两条路是平行的,只是刚好中间有一垂直的小路相连。不过,她更多是往左走,他往右走。还有那次,流星雨就在B城,他说那天晚上他正好得去B城住一宿,第二天取个文件就回A城了。结果当晚倾盆大雨,他的大巴延误了两个小时,她在车站等了他两个小时,正好他到达时,她离开了,因为她快来不及赶上最后一趟公车,只能走了。但她没有告诉过他,他也就永远不知道。

第二天,他要回去了,问她有空一起吃个饭吗。她答应了。她不知道这时的他已经跟她一样,但她还是只聊了工作的事情。“我准备明年就走了”,她等着他问。“决定了吗?去D城挺好的,更有发展前景。”他大口地吃饭,没有一点停顿。“是啊,决定了。”她夹着碗里的粉又放下,“那你呢?还是在A城吗?”“是的,再过两年职位可能会升上去了。”“那还挺好的,我挺喜欢A城的。”“是的,D城我也喜欢。”就这样,还是那个车站,他们像以前一样,一个不问一个不讲,安静地告别了。她想起之前她走的时候,他会在窗外张开双臂挥手,但似乎半年多前的时候就不再这样了。

其实,她都记起来了,但始终没有告诉他。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场面试模拟会上,他是模拟面试官的助理,她是模拟面试者;第二次见面是在一次实地调研活动,他从一个路口向她走过来,她正好要往那个路口过去。但是,每一次看似面对面,实际却是在两条平行线上。

脚下没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枯树叶尽了,这段路大概已经被清扫过。她停住了,又抬起头来看天。橙色现在转移到天地处,她不断抬头,给人感觉她要判断天是不是还晴着,但她只是想让眼角晴着。她知道,两年过去了,至今的每个节日他都有人在身旁了。直到今天,他突然说,他可能之后会有机会来D城。但她希望她不会再有任何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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