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子（四首）

○老院子

没有了鸡鸣犬吠

荒草的长势不受控制

就像此刻，秋风渐息

除了草丛，在一座废弃多年的老院子

落日已无落脚之处

少年时我曾爱上药草

在墙角方寸地，种下了

远志，相思子，当归，小茴香

趁着夕光微亮，我踱步至此——

翻地的那把铁锹斜倚在墙根

锹面锈迹斑斑，锹把断成两截

它还这样爱着一角荒芜的土地

它不知道，当初的少年

是否带回了一张疗伤的秘方

○麦田里的稻草人

麦田正在由绿变黄

除了起伏的麦浪，旷野里最醒目的

就是服装各异的

稻草人了

这些虚张声势的守望者

烈日，狂风，白昼，黑夜

甚至低飞试探的麻雀

都没能让它们开口发声

只有穿着我旧衣服的

那个稻草人

在我经过时，似乎抬头看了一眼

又似乎，什么也没看

○春分

绿色还在路上。扎兰营

已是一位迟暮老人

头顶几簇稀疏的枯发

凌水也在路上。春风尚冷

被吹皱的水面，像远行人

披一件深青色外衣

我也在路上。春分时节

土豆发芽，麦子扎根，新燕筑巢

回乡路安详而生动

菩萨不在路上。菩萨

端坐于香案上，心怀

一座村庄的悲苦，但笑不语

○用一株植物的名字唤我

那时，邻居家的孩子

都叫建国，爱军，卫红

我一出生，母亲给我取名大树

一株不确指的植物——

可能是杨树，柳树，国槐

在辽西北，它们普遍而倔犟

不惧沙尘，逆风生长

在我之前，母亲有过两个孩子

一个出生早夭，一个夏日溺水

母亲不知，她离去后，我在人间

历经两次大疫，三次修枝。如今

虽未如她愿参天，却长成了一株沙棘

在丘陵上羸弱但顽强地活着

雨水丰沛时，还能面向凌水

举出几枝橙黄与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