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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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
一个人在旷野里走了很久
目之所及，山如卧佛，水似明镜
风从不知处吹来
又向不知处吹去
镜中袈裟空留褶皱
不知名的野花开在路边
风吹过时，花瓣有零星的飘落
忽有一阵难过——
那么美好的盛开与凋谢
除了我，竟无人看到
大雪
一场雪如果来的太早——
墙角的梅花还举着枯枝
山顶的雄鹰还未展开羽翼
我们穷尽一生，都是为了告别
比如一场雪还未落到地面
已经化为眼角的泪水
前几天还在推心置腹的好友
未及说出再见，就带着一身洁白
隐入尘埃。雪持续的下
再温暖的人间也会留白
黄昏带着一首未写完的诗
隐入冬夜
初冬
白霜在眼睫上形成树挂
雷声退回体内
如果白霜在心底凝结——
由眼入心，这是一个迅疾
而隐秘的过程，你无法阻止
你所见的世间
不再溅起火星，也没有
喷薄而出的热烈
一个人正无助地抱紧
失温的中年
肉身与尘埃之间
差一场随时落下的大雪
选择
我面前摆着三样水果
红色的莲雾，黄色的芒果
绿色的香蕉
大海还没有退却
鸥鸟还没有归巢
音乐还没有响起
轮回不可阻止
就像我面前还有一把刀
一张空盘
窗外还有一轮西坠的金乌
一片海滩，一条通往尘世
不见尽头的柏油马路
泊
一条泊在岸边的小船
等同于一匹拴在槽边的烈马
一辆停在泊位的赛车
一只栖在枝头的倦鸟
等同于一个倚在树下
独自舔舐伤口的旅人
叶子正从头顶落下来
由碧绿到金黄，多么短暂
又轻率的一生。它们落在水中
也没有一丝声息
一匹马经过草原
几片草叶依附在马蹄上
跟随这匹外来的骏马
离开了草原
不知它们跌落途中
还是到达了异乡的马厩，或者
杀声四起的疆场
无根之草，注定只有去路
再无归途。多年以后
会不会有人质疑
一匹马其实并未经过草原。或者
一匹入侵的红鬃烈马，饕餮之后
只带走了风声
霜降
枯黄的原野上
多了一层隐秘的白
丰收是一场转瞬即逝的
欢宴。玉米秧留下短茬，带着
凛冽的刀口，斜刺在
深秋的风里
白霜覆上去，只是为了
帮它们消毒，止痛
让人间真正隐去锋芒的
是一场稍后到来的大雪
命运
占星师去向不明
落日沉沦的柏山之上
瓜果沽清，流萤乱舞
钻石缀满天空
庶人浪迹荒野
凌水兀自在山脚下
驱赶蛙鸣
乌云堆积于胸。搅局者
窃走了星图，尘世如牢
溺水之鱼空抱着
一只废弃的罗盘
西拉木伦之秋
一个怀抱镰刀的人站在树下
落叶替他遮掩最后的锋芒
清晨的西拉木伦河谷，不知
又凭空多了几根白发，几两碎银
一个人可以在秋天沉湎旧事
但最终会消失于田野
秋风驱走了苍翠，也即将驱走
挥镰人的疲惫。在努鲁儿虎山下
枝头剩余的山枣历经风霜
增加了尘世的甜度
梦醒
和父母从田野里归来
他们在前方低语，我在身后跟随
他们不时和劳作的乡亲打着招呼
我保持单纯而幼稚的微笑
春天有着温暖而明亮的质地
父母的乡音却渐渐遥远，模糊
多么好的一个春天啊
父母虽年迈但健壮如初
我虽幼稚但仍然
热爱泥土
等
浓雾笼罩着玉龙雪山
在我们面前，世界只剩一堵
灰蒙蒙的墙。手伸进去
能清晰感受到无法阻止
又带一丝凉意的
光阴流动
我拥住望眼欲穿的妻子
这个陪伴我二十六载
我要用一生挚爱的姑娘
雪山风吹不走
你眼中的柔情
在离赤道最近的雪山下
我们就这样，相拥着等下去
慢慢的等，心平气和的等，等到
浓雾散去，等到阳光像爱一样浓烈
等到白水河缓缓淌来，濯洗两颗
不复归尘世的缱绻心
水车
我愿意就这样，被水
押解着，一生也无妨
被水做的你押解着
是我这一生
无法逃脱的命运
朝着你施加的方向转动
此生不再回头
哪怕阳光只剩一米，哪怕
四方街迷恋水做的黄昏
那些远来的人，请捧起东巴经
无论从哪一行开始诵读
我只会被水押解着
朝着你施加的方向转动
此生不再回头
蓝
你相信我们的爱情
是蓝色的吗
在雨后的泸沽湖畔
薰衣草正将湖水
引向天际。而我
正将刚刚醒来的你
我的爱人，再一次
轻轻放进心底
风从蓝月谷方向吹来
花香里带着尘世缺失的
蓝色的甜蜜
暮春雨
彼时的束河古镇，把自己藏在一件
灰色长袍里。雷声由远及近
沉重的鼓槌开始敲打春天的
最后一个清晨
绵长的雨线串联起云杉树下
潮湿而细碎的光阴
一只红嘴鸥鸣啭着划过树梢
绿色的叶片溅起波浪
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场春雨里
我们默默相爱，寂静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