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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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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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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丘壑(组诗)

○在四月


春日含蓄而包容。墙外柳树泛青

院子里,玉兰花盛开又凋谢


村西头老李的红色棺椁,在山坡下

被后生们吆喝一声抬起。在山顶挖好的

坟坑里,被轻轻放下


新寡的李嫂还放不下。她的哭声最响

但还是被微凉的春风拦在了山下



○登凤凰山


登上海拔660米的

凤凰山顶峰——

这个高度,足以远眺城市

俯瞰众生了


密密麻麻的钢筋丛林

火柴盒一样大小的楼房里

住着我的乡亲故旧

也住着我的仇人与对手


半山腰松柏森森

三尺见方的墓地里

住着我一生与人为善

花甲之年早逝的母亲


来日无多。山有丘壑,心有佛陀

下山的路上,我要给母亲上香

回到城市里,我要和乡亲叙旧

与仇人把酒



○过客


我来时,世界已满目疮痍

霓虹灯与流行音乐纠缠不清

人们沉迷于争吵,谎言与背叛

失意者抱着凌晨的路灯痛哭


我走时,世界安然无恙

但远方仍有炮火与饥荒,暗杀与陷害

相爱之人正跨越万水千山

我愿你们冰释前嫌,幸福如初


土地从不掩埋真相。有人暗藏心机

惜字如金。有人心有戚戚,长吁短叹

人间路高低不平,风只管吹拂着

麦田里越来越多的墓碑



○梦境


有时,我会被一个梦

带进广袤的绿色国度

茂密的玉米或高粱

统治了那里的山川大地


青纱帐埋没了

柏山石雕刻的墓碑

山风不再传诵悲伤的铭文

我左冲右突,仍无法找到

失散多年的至亲


醒来之前,我甚至拥抱了

身边的每一株绿色植物

高粱或者玉米还在恣意生长

阳光充沛的年代,她们青涩而温润

像我稚气未脱的姐妹



○一条路


一条路带着黄沙飞,带着

马车飞,带着曲折与起伏飞

直到大风止,地平线消失

路的尽头连接了天空


一生在这条路上踟蹰的人

接受黄沙裹挟,舟车劳顿

接受命运的曲折与坎坷。最后

在天地玄黄处匍伏成云彩


——混浊的内心不再抱有

悲伤与幻想。远方有再多的梦

也不过是被风提着,比尘世的谎言

更加的虚无飘渺



○鹅卵石


无论我以何种方式

渡过生命里的一条河

都不影响岸边连片的鹅卵石

在春日里罗列起伏与坎坷


当我走过去并加入它们

春风开始发出叮当的声响

是谁企图以我熟悉的方言

在出身之地,与我交流


鹅卵石颜色不一,形状各异

和当初一样,还保持着锐利的边缘

不像我,从河的下游之远返回

棱角尽失,光芒隐退


什么样的碰撞与磨擦,也不过如流水

一个人归来不是退却,尽管周身

圆滑而黯淡



○窗外


从急驰的高铁上往外看

万物是平静而隐忍的

它们接受无端的风雨侵袭

或者阳光曝晒

湍急的河流,险峻的山峦

也不过是偶露峥嵘,但转瞬即逝


有一次,在高铁穿越大别山时

我擦了擦车窗,看到一块巨大的山石

从高处滚落下来

落日眷顾的山坡下面

羊群在专注地吃草

妇人怀抱酣睡的幼童

僧人关上沉重的寺门


高铁疾驶而过,给无辜的旁观者

留下了一个无法猜度的结局



○囚鸟


为了取悦笼外的主人

被囚禁的鸟儿摆好身姿

放开婉转的歌喉


笼子离地七尺,高悬于窗棂之上

棚顶永远是灰色,鸟儿认它

为持久阴沉的天空


窗子打开时,会有花香飘进来

囚禁者不在,鸟儿就用长喙

啄洗漂亮的花羽


啄一粒米喝一口水,喝一口水啄一粒米

这饭来张口,风雨不侵的生活

让鸟儿忽略了孤独与逃离


笼门有时是开着的

窗外的天空其实是蓝色的



○远行


十八岁第一次坐火车

母亲在月台送我

四年后千里之外

求学归来

母亲在车站接我


六十二岁母亲病逝

我流干眼泪,在殡仪馆送她

二十年过去了,南山顶松树

又结出了松子,坟前香火

燃成了灰烬,我还没接到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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