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忆

昨夜梦中又见山，那山如藤抽向我；如磨挤压我，将一个好好的梦境碎成如我儿时满山拾柴禾竹桠打猪草时若隐若现的身影。

那山系江南幕阜山脉，临长江支流陆水河，望古战场赤壁。无法同云贵的嵯峨媲美；也无法同桂林山水之灵秀相提并论；比不上北雁荡让人留恋忘返；更比不得黄山泰山华山衡山蒿山武当山峨嵋山青城山……默默无闻如我的人，不被众目所注鲜为人知。

那山植有我童年的稚梦，梦境里通往山外的路条条令人神思遐往！清晰可见曾经为了有一件象样的卡叽布春装：十四岁那年我同表哥表妹一道在满山楠竹林中寻竹桠，在拾得了八九十斤竹桠之后为了不被生产队里的干部发现，暮色山坳中用火将竹桠薰烤去竹叶，扎把打捆成担藏于林中，于次日凌晨天不亮就上路，一路奔山外的一个叫六米桥的小镇收购站，十几里山路中不知摔倒过多少次。之后有了二块钱的收入。四次之后我攒够了十来元交给了母亲，于是我有了一件象样的春装穿在了身上。于是那山教会了我用汗水洒人生坎坷之路才会有丰收的喜悦！

那山灵动如老母亲的手中编织筲箕的细篾条、亦如溪涧静静流淌的山泉般清辙。满山有数不清的野生花草植物能入药更是山里人喂养牲猪的的主料，打猪草因此成为了我儿时课外主活的主作业。记忆犹新中那种叫做葛麻藤的野生植物常让牵挂着，葛麻藤一般生长于人迹罕至的陡峭山涯或高山秃顶，其状枝枝蔓蔓，喜攀附周边其它植物，或者因为如此，其生命力之旺盛因此让人叹为观止更让人顶礼莫拜。为了收获它，完成母亲交给我的“课外作业”，N多次，我随表哥表姐踏遍了那山每一个旯旮处，收获到了满筐成担的葛麻藤之际更收获到了关于四季人生不少俚语，譬如：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葛麻藤开花蚊虫长牙，葛麻藤结籽蚊虫该死；那山更比这山高……等等！

那山憨厚如被人遗忘的一方石碾，碾槽中蓄满的记忆依然清晰，福伯最熟猎山鸡下套子终卒于套伤引发的破伤风；牛儿哥擅长编织斗笠竹篮却不善言词一生未娶；昌玉叔出山次数较多爱在人前炫耀，且在兄弟五个中排尾数因此被人戏称叫做“幺把戏”；江山哥曾是读书最多的一个，因二十岁结婚在全队上作过检讨，说是“早栽田，早割谷；早生儿女早享福”的传统旧观念害了他；……

那山不在名山之列因此无仙居宝刹以供我的父老乡亲求赐恩典于后辈儿孙，却也养育出了些许山一样的汉子融入了芸芸众生，或南或北或东或西位居总经理有之，小科长的也有之，同我一样他们很少回山，总是为事业忙为生计忙，那山总以宽广之胸怀容儿孙毫无怨言！

忆山在梦中，圆梦于是成了我今年最大的行动，于是在五一回山了一趟，跪在母亲的坟前，任燃放的爆竹怒吼，我如同置身于怒海波涛的台风中，心抖擞成一片飘临的落叶怎么也寻不到根，生我养我痛我担心我的母亲走了！走时甚至依然念叨着我（而我却飘荡在外，对母亲的亡故一无所知)，那呼唤儿子的泣血之声绵长如那葛麻藤条抽我捆我……

那山依然青翠如昔，山路依然曲折只是少了坎坷，水泥路伸进了山的深处，甚至有部分家中有了电脑，整个的那山脉都透现在了我的眼前，忽然间我发现那梦境里的山之所以缠绕我呼唤我是想告诉我－－

人生坎坷如山路，世道沧桑如山风！少不得的还是这一世情缘一世愁的亲情乡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