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年长我一轮,系老三届初中生。
我们家有兄弟七个,除了我和从部队复员的四哥工作、生活在城区外,其他五兄弟都秉承父母遗“志”分别扎“根”老家金狮观袁家畈和移民新家青枫岭和柳山湖吴家门中。平常,我只是在春节或他们谁生日时才在某家一聚,与他们一叙家常。最近一次到青枫岭三哥家中,闲聊时三哥突然说,最近在微信朋友圈看了你的许多文字分享,里面有些文章看了挺有感触,说自己也写了几首诗,让我帮他看看。我又高兴又诧异问他道,你怎么也开始写作了么?他有些腼腆并感慨地说,日子越来越好过了,而自己却年龄越来越大了、身体越来越差不能劳作了,空闲的时间因此多了,是故只能“老夫聊发少年狂”了。还说,自己的偶像白岩松常在电视里说要多读书、读好书,因此常也捉笔“涂鸦”以打发时光。
许多事,隔着岁月的尘埃,回忆起来既有趣又感动!1976年那年我十三岁,那一年对于我们的袓国来说,可谓是灾难深重且极为不平凡。那一年里,周恩来、朱德、毛泽东等伟人相继去世,伴以唐山大地震的发生更是让国人撕心裂肺,幸好也在这一年,王张江姚四人帮被予以了及时的粉碎,从而结束了十年动乱。也就在那一年,我原本应该进入初中学习,却因为家中生活困难,加上学校离家较远,要寄宿住校不说,还半工半读根本学不到什么知识,我于是辍学回家作为半个劳力,每天随一众乡亲出工开始挣工分自食其力了。
其时,三哥已是二个孩子的父亲正担任生产队的队长。辍学后的第二年,雪峰山公路开工建设,生产队有派出劳力任务,每人每天正常记工分外有一角伍分钱的补助收入。我于是被三哥格外照顾到了工地上外差。一年过后,也就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原本同我一道念书的发小新婆被县城一中录取了。这在原本安静的山村中掀起了一股不小的热潮,消息传至我的耳中时,我开始有些“愤愤不平”了。感觉他们拥有的荣耀,其实应该也有我的一份!
自小三哥就常鼓励我:无论从事那一行均须有底线,最起码要达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杠杠,虽然我们家人穷,但不能志短!小时候我就有“书瘾”,随父亲或哥哥进城路过县城的新华书店是铁定要强力吸附在玻璃柜台上,死活拉不走的,于是父亲给买、哥哥们给买,买的都是些《红旗渠》《铁人王进喜》《智取威虎山》之类的连环画小人书,偶尔也有些寓教于乐的精神读物《一千零一夜故事》《小学生十万个为什么》等。新婆考上县城一中的现实,让我原本沉寂的心又活泛了起来,找他借到初中一年级的语文数学课本后,我开始起玩命的自学。这时,三哥也为我联系到了就读学校,通过考试后,我如愿进到了荆山初级中学初二年级,随后在1979年秋也考取了县城一中。
三哥小时候日子很苦,读书成绩很好却遇上十年动乱,因此只是初中没有毕业的文化程度。回乡务农一段时间后曾被粮食部门录用,却因为性情耿直不善逢迎溜须,一年后再次回乡务农。因为对生产生活有自己的认识,曾创作了一首脍炙人口的三句半,被时任大队党支部书记的老刘书记看重被安排做了生产队长。那时候的农村基层干部基本上都是些文盲或只读过几年书,但他们多半都渴望读书,向往知识,尊敬有学识、有文化的人……
有一回,我发现三哥在看琼瑶的《几度夕阳红》,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与他说,琼瑶的作品系言情小说,适用读者群为年轻女性。我建议他,琼瑶、三毛等可以适量看,但别沉溺。又有一次,我发现他在将我读财校时为了省钱买的一套译林版小5号字体的世界名著,翻找了出来在读,可怜花白了头发的三哥,拿着放大镜,对着蚂蚁般小小字体的《红与黑》《羊脂球》看得眼冒金星,我突然醒悟过来,该为三哥做点什么了。
我的忘年好友吴孝清老师告诉我说,他每月最开心的事是快递小哥送来的一个个包裹,里面是他那在省公安厅工作的女儿女婿为他订购的《今古传奇》《瞭望》《半月谈》之类的文学期刊。于是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将自己订阅或购买到的那些《读者》《青年文摘》《人物》《西部散文选刊》《香城都市报》等报刊在回家时带给三哥。我发现他在阅读上有些言行举止十分有意思,过了阅读瘾后创作瘾随即便上来了,写了一堆的诗歌,像小学生似的认认真真抄写在稿纸上,要我这个曾干过县级文学期刊编辑的弟弟给他审阅批改。甚至在学会了用手机上网后,还将它们发表在一个叫“头条”的网站上,居然有了上百的粉丝。
我们家不富不贵,兄弟辈中我读书最多,三哥排第二,勉强算是个初中文化,其他几个除已故二哥为文盲外,基本上都只小学文化。现如今,后辈们就不一样了,有学设计的侄儿凯和志在本地和郑州各自忙活,有学生物环境的侄女莉研究生毕业后在成都打拼,而我的儿子则自称“码农”,在互联网上做着我一窍不通“编码”活计。我们一大家子都很有趣很可爱,因为我们都在渴望知识,热爱读书,顺应时代发展,正各自努力撰写新时代和谐生活的每个有滋有味的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