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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伟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报告文学
2022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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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新人家

一到晚上,向家塘村道上灯光绚烂,总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光影里溜达。

这个老人腿不弯背不驼,神清气爽,这一带的人都管他叫老爷子。

老爷子已是耄耋老人,有人劝他不要晚上出来了,摔倒了怎么办?

老爷子爽朗地说,怕什么,这条路我走了一辈子了,以前烂路都过来了,如今全是水泥路,还装上了路灯,晚上跟白天一个样。

有人便说,老爷子是不是疯了?老年痴呆了吧?

老爷子耳尖,哈哈一笑,说,我好着哩,村里的路算是重新活了一回,我也要重新活一回。

正是从那时起,老爷子格外兴奋,儿孙劝阻也不管用,不论刮风下雨,每天晚上他都要在村道上来来回回走几趟。哪天不见,他准是病了。

说实话,我在湖南省湘潭高新区采访,对高新区的发展变化着实感到惊叹,可我记不住那么多数据,那么多亮点。倒是高新集团公司宣传干事小宋给我讲到这个老爷子的故事,让我眼前一亮。这个画面时刻萦绕在我的脑海,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挥之不去。

村里人当然清楚,过去几十年,村里的路七弯八拐,坑坑洼洼,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灰,运点东西很费劲,老人小孩出门更不利索。村里人一直想修路,可没钱。这可不止一个村两个村,而是园区内的老大难。

“要致富,先修路。”修路成了一个地方致富奔小康的标志。高新集团党委副书记唐瑞阳告诉我,高新集团公司承担着湘潭高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公司累计投资100余亿元修建主次干道29条70多公里。高新区内几横几纵,四通八达。当然,湘江岸边沿江大道、向家塘村里的路也全修好了。

这老爷子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还在不在?我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小宋难为情地说,这是几年前的事了,我是采访中听人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老爷子姓甚名谁。我想办法帮你找找看。

对,这老爷子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我一定要找到他。

湘潭高新区成立于1992年,2009年3月18日,经国务院批准升级为国家级高新区,下辖板塘乡、双马镇,辖区面积为46.79平方公里。高标准规划建设了德国工业园、火炬创新创业园、双马工业园等特色园区。

要在高新区范围内找一个不知名不知姓的老人,就好比大海捞针。

找!我得用心去找。高新区机关、街道、社区的人都很热情,每一条线索都跳动着一颗滚烫的心。

新造社区有一个80多岁的老人,他有一个50多岁的智障儿子,两人相依为命。全靠老人担菜贩卖为生,日子过得很艰难。高新区为这父子解决了低保,还在金马水果市场内给老人安排了一个摊位,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

长塘安置区一对30多岁的夫妻,拆迁户,土地没有了,刚开始他们有抵触情绪,对政策、对高新区不信任,说话很偏激,甚至闹着要上访。后来,他们在安置区分到了房子,还带屋顶花园,小两口租了个门面卖早点,生意还不错,日子过得蛮开心。

……

湘潭高新区范围内原本都是城乡结合部,当地村民在征地后都成了失地农民。

失地农民是时代的产物,这是在快速工业化、城市化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现象。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失地对农民而言无异于是一场革命。

高新区领导始终明白一点,我们建高新区的最终目的,就是让辖区老百姓过上更加美好的幸福生活。这些失地农民,没有了房子我们给他们建安置房,没有工作我们尽力给他们安排,没有了土地我们尽可能让他们找到归宿感。

安置区是高新区的一大亮点。高新集团已建成邓桥、双马、象形、板塘、茶园、西塘、五一、新造等8个安置区,安置房43.7万平方米,还完成棚户区改造1800余户。

我走访了一个个安置区,没想到安置区一个比一个好,没想到高新区为他们想的这么细致周到,没想到安置区里的人过得这么惬意舒坦。

听说有一个老人,住在邓桥山庄附近乡下,儿女都出去打工了,他中风了,动不了,只有老伴陪着他。有一次,街道领导上门了解情况,他说,我现在就像一个空巢老人。后来,他家的老房子征拆了,住进了邓桥山庄。老人高兴地说,现在好了,我有了新房子,还有车库,儿女都回来了,在屋门口上班,天天回来,我们再也不是空巢老人了。

我来到邓桥山庄社区,黄主任和工作人员都摇着头说,没有这么个人。难道又搞错了?

黄主任热情地告诉我,我们社区有一个娭毑叫戴月娥,一直在村里当会计,勤勤恳恳几十年,退休多年还在帮社区做事,她有着62年党龄,是个老红旗。

我们来到戴娭毑家里,刚好她女儿唐晓兰和10岁的外孙也在。唐晓兰告诉我,妈妈83岁了,头不昏眼不花,就是有点耳背。戴娭毑一头浓密的白发,精气神很好,她拉着我的手,用地道的湘潭话说,我娘家在伍爱村,1962年嫁到邓桥村来的。我刚来时还是借住集体仓库里的一间屋。我老公唐爱武在1963年招工到郴州711矿工作。原先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从不讲,说是要保密。我只晓得他在那边上班挺苦的,一年只有一次探亲假。那些年我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

您老公在711矿干过啊,我去过那里,在郴州的一个山沟里。我打断戴娭毑的话,我告诉她,我写了一本有关原子弹的书,叫《中国铀》,前年我两次到711矿,采访了许多当年的老人,他们为原子弹爆炸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啊。

戴娭毑对我说的话似懂非懂,她似乎还停留在自己的回忆里。她接着说,十多年后他调回湘潭,在风动机械厂上班。

唐晓兰接着说,我爸那个时候有湘钢、电机和风动可以选择,他选择了风动机械厂,他工作一直任劳任怨,吃得苦,霸得蛮,后来担任车间班长。

那些年,唐爱武和戴月娥白天上班,晚上就挖土和泥做砖,昏暗的灯光映照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小女孩晓兰蹲在一旁玩泥巴,一条大黄狗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围着她打转转。一年后,这对年轻的夫妇建起了自己的两层房子。

唉,可惜我老公走得早,2005年就去世了。戴娭毑叹了口气,说,当年这里还是荒山,我们在邓桥山庄前面有两亩多田,屋前有菜园,屋后有葡萄园,养过猪养过羊,还养鸡养鸭,后来高新区把我们的田土全征了。没了田土,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呀?没想到高新区和社区都给我们安排好了,2008年搬进邓桥山庄,我一直在村上搞财务和组织工作,有一份稳定的工资。后来我退休了,社区领导都很尊重我们这些老同志,经常上门看望我。社区事多,社区里老年人多,我就在社区搞搞老年协会。我只要还走得动,总想出一份力。

社区黄主任说,前不久,高新区和街道领导还上门给戴娭毑送上了“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说到这,戴娭毑叫女儿赶紧把那枚纪念章拿出来,激动地把纪念章戴在胸前,我给她拍下了这幸福的瞬间。

从邓桥山庄出来,我又想起向家塘那个老爷子,他在哪里?他还好吗?

小宋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找到了一个老爷子,他80多岁了还迫切要求入党,他说,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想入党。

这个老爷子是不是向家塘那个老爷子呢?

小宋兴奋地说,这个老爷子姓史,他儿子史少灵是湖南新干线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总裁。

史总啊,我熟。我也兴奋起来。

我知道的史少灵,是湖南师范大学新闻系毕业的高材生,在原湘潭电缆厂工作,在厂里入了党,曾经是厂电视台台长、宣传部副部长。企业破产后,他与另一家破产企业的会计田峻合作,从家里的一台电脑干起,创办了电视人工作室,十几年的打拼,发展到现在的湖南新干线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有近百名员工,每年向国家贡献上百万元的利税。

我从没听史总说过他的父亲,更不知道史老爷子的身世和故事。

早年的湖南新干线文化传媒公司在万达广场那个位置,四周是荒山。后来搬到了大阳新村这边。我如约来到公司,董事长田峻也在。当我问起史老爷子入党的事,史总卖了关子,笑着说,我父亲真是个有故事的人。

2014年,湖南新干线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成立了党支部,成为高新区民营企业建立党支部的第一家,史少灵是党支部书记。

史少灵立马想到了父亲入党的事,回到家里就对父亲说,爸,您还有入党的愿望吗?

啥?入党?史老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史少灵认真地说,我们公司成立了党支部,我是支部书记。您是我们公司的顾问,如果您愿意,可以考虑发展您入党。

史少灵是史老爷子的小儿子,史老爷子直愣愣地看着儿子,好像不认识了似的,他嚅动着嘴唇,过了好一阵才说,我做梦都想入党啊。我85岁了,能行吗?

史少灵说,行!入党不论年纪大小。不过,您要重新写一份入党申请书,要将您的入党动机和您的历史说清楚。

史老爷子说,好!我写。说着话,眼泪早已挂在他的脸上。

三天后,史老爷子认认真真地将一份《入党申请书》交到儿子史少灵手上。

史妈妈告诉儿子,这三天你父亲只做一件事,就是写入党申请书。

史少灵一惊,这才意识到,父亲中过风,右手右脚不听使唤。母亲说父亲握笔就像握拳头,可见他一笔一划有多么艰难!

更让史少灵想不到的是,父亲还用颤抖的手写下一篇3千多字的自传《逐日》。

史少灵将父亲的入党申请书和《逐日》向高新区党组织作了汇报。党工委书记、组织部长高度重视,亲自上门看望老人,并对他进行了入党前辅导。

史老爷子叫史为善,他的一生历经坎坷,确实富有传奇色彩。

苏北徐州汉王乡有一个叫“路窝村”的地方,有户姓史的人家。1931年冬天,凛冽的北风翻过九里山,越过黄河,扫过树梢,发出刺耳的呼啸声。这天,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山村的寂静,史家夫妇迎来了他们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父亲希望儿子今后的人生要“与人为善”,给他起名史为善。

史为善的父亲有一姓王的拜把子兄弟,兄弟俩约好,“如果弟妹也生一子,咱们两家孩子做兄弟;如果弟妹生一女,咱们两家孩子做夫妻!如何?”王姓义弟欣然允诺,果然王家妻子在年底喜得一女,取名素珍。一辈子的姻缘就这样定下来了。史王两家相隔十余里,有了这层关系交往更多了,在那风雨飘摇的日子里,两家人相互依靠、相互帮衬,艰难度日。

史为善16岁那年便出去当学徒了,虽说他只念了三年小学和一年中学,可在那帮同事中,已经算是高学历了。加上他的好学上进,深得师傅喜欢。他的师傅姓郑,是个正直又有点神秘的人,他们工作的单位是国民党军45师修械所。郑师傅经常悄悄地给史为善等几个徒弟讲些做人和革命的道理。

徐州,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1948年11月6日,淮海战役打响了,经过十几天的激烈战斗,黄百韬兵团被歼,黄维兵团全歼,杜聿明集团被围困。就在这个时候,郑师傅却神秘失踪了。史为善和8个同事走在西逃的国民党大军中。仓皇撤退的杜聿明集团混乱不堪,车炮骡马的撞击声、士兵和家属的哭喊声谩骂声,乱作一团。寻得机会,史为善悄悄对几个同事说,我们不能为国民党卖命了,不能看着中国人打中国人。共产党得民心必得天下,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投奔共产党去!

夜深了,人困马乏,四周一片漆黑。史为善带着八个同事钻进了山林。他们摸进一个村子,偷来老百姓衣服,挖个坑把国民党军装埋了,他们一行九人踏上了投奔解放军的征程。几经辗转,又回到了徐州城,回到了原单位驻地修械所。

师傅?是郑师傅!郑师傅穿上了解放军军装。原来郑师傅是潜伏在修械所的共产党员。郑师傅见到史为善等9个徒弟竟然逃回来了,高兴得哭了。

是啊,死里逃生,战地重逢,人生最大的幸事莫过如此。

郑师傅问徒弟们愿不愿意参加解放军,史为善第一个说,我愿意!徒弟们个个都说,我愿意!为此,解放军给他们定性为“起义投诚人员”。

淮海战役结束,史为善等9人被安排在解放军三野军管会所辖的修械所工作。换上解放军军装的那一刻,史为善感觉自己脱胎换骨,获得了新生。

1949年6月,史为善与从未见过面的妻子王素珍完婚。一段看似不尽如人意的“包办婚姻”,却成就了他们的美满人生。

新中国成立后,1950年史为善被派往干校学习。从那时起他真的感觉到了共产党的温暖,共产党的伟大,共产党的不可战胜。建国初期,百废待举,技术人才稀缺,当时史为善被作为技术人才得到重用。四年间,他两次被调往山东工作,这期间,他的大儿子、大女儿出生在徐州老家的路窝村。

1953年2月因内地建设的需要,湘潭电缆厂遇到电解铜生产的拦路虎,一机部电气工业管理局一纸调令,史为善作为技术骨干调到湘潭电缆厂攻关!这年秋天,史为善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不久就被党组织吸纳为中共预备党员。世事难料,第二年他没有被如期转为正式党员,第三年也没有通过,第四年不但没有被批准,反而取消了他的“预备党员资格”。

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的史为善血气方刚,并不安心留在湘潭电缆厂,认为自己有技术有能力,应该到地方上更好地发展。他看不起那个不懂技术又不讲科学的码头搬运工出身的姜书记,多次在工作中发生冲突和争吵。这样一来,姜某从中作梗,取消了史为善预备党员的资格。好似晴天霹雳,史为善伤心极了,哭了三天三夜。他爱人生怕他想不通做出傻事来,寸步不离守着他。那些天,史为善想了许多许多,想起当年脱离国民党军队投奔共产党解放军的艰辛,想起郑师傅当年的教导和引领,想起无数革命先烈……他终于想通了,“不入党,我照样为党的事业好好工作!”

1964年,中苏关系破裂,苏联专家撤离,还中断了一种铝导线绝缘材料的供给,湘潭电机厂某军工产品面临严重危机。

时任湘潭电机厂厂长孙士连找到史为善说,老史啊,这回你得帮我,做出无机绝缘层的氧化铝箔,是国家的需要,是党的要求啊!

“国家的需要,党的要求!”这句话就像一把火点燃了史为善的激情和斗志,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好,我干!”他当即带着几位技术骨干全身心地投入研发,白天黑夜连轴转,虽离家很近,也没时间回家吃饭,老伴总是把饭送到机台上。反复研究、反复试验,三个月后一种色彩绚丽、绝缘性能良好的氧化铝箔被试制出来了,为厂解了围,为国争了光!

“文化大革命”爆发,许多人走出工厂,走上街头,大字报满天飞。湘潭电缆厂却接到一项机械部下达的绝密任务,要研制一种特殊的航空导线。

史为善对当时的形势感到迷茫,他不想参加任何形式的派别,更不想参加武斗,他只想踏踏实实地干活。一听有任务,他立马与几位技术人员一头扎进了航空导线的研发上,从参数的配比、图纸的绘制到试生产,经过反复实验,产品质量达到全国第一,得到中央军委及航天部的嘉奖。那段日子是史为善最充实最得意的时候,他不仅带出了一帮得力的徒弟,更收获了他们对他的信任。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共产党员。史为善说,技术上我是他们的师傅,政治上他们是我的榜样,我爱他们,我羡慕他们。每当看他们过党组织生活,我总有一种莫名的酸楚。

1977年,国际形势突变,国防部交给电缆行业一项紧急任务:生产一种非标中程导弹专用电缆线。该电缆线的硬度、导电等指标要求苛刻,研发难度极大,全国三十多家电缆厂没人敢接。当时有位领导对史为善说,没有困难,要我们这些共产党员干什么?!史为善心里热乎乎的,这位领导一定以为他是一名共产党员,至少在他眼里史为善很像一名共产党员。史为善果敢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研究迷”史为善又一次带着徒弟们开始技术攻关。精心研制,反复实验,一个月研发成功,二个月批量生产。他们试制的这种“半硬导线”“镀银导”,后来成为电缆行业新的特种电缆生产的标准。

史为善到了退休年龄,享受离休待遇。史为善激动地说,我衷心感谢共产党!我虽然不是党里的人,却让我成为一名离休老革命,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为党继续工作。

离休后的史为善在湘潭电缆厂绿化科干了多年绿化,后来帮助几个民营电缆企业建厂、发展出谋划策,解决技术难题,他不讲条件,不计报酬,心甘情愿奉献自己的最后一份力量。他效力了半辈子的湘潭电缆厂在2000年宣告破产,几千名职工下岗,大量技术人才只得另谋生路。史为善的三个儿女都下岗了,他对儿女说,你们不要悲观,不要气馁,这是党和国家下决心打破“大锅饭”,是改革。你们要有信心,听党话跟党走,只要敢想敢干就会有出路有希望!

他的儿女们凭借各自的能力和智慧,在改革的大潮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干得风生水起。湘潭电缆厂破产后停摆了3年,湘潭市委市政府启动了湘潭电缆厂的改制工作,由湘钢集团、华菱集团、上海迪策、湘潭经建投及湘潭电化等5家企业共同接盘,成立了“湖南华菱线缆股份有限公司”,用1.35亿元资金安置了原湘潭电缆厂的职工,解决了2700多名离退休人员的医保,偿还欠职工的集资款及债务。这次企业的成功改制,堪称当时国企改革的“湖南样本”。

人的信仰一旦形成,就不会轻易改变。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加入中国共产党!这是史为善老人的心里话,是他坚定的信念,更是他一生的追求。

2015年的7月1日,在湘潭市东方红广场毛主席雕像前,史为善面对鲜红的党旗,举起右手庄严宣誓,他终于成为了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这一年,他以85岁高龄完成了他毕生的夙愿!

从那以后,史为善老人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枚鲜红的党徽端端正正地别在胸前,走在路上总是意气风发,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漫步高新园区,到处绿树成荫,花草宜人。每到五月间,石榴花恣意开放,星星点点,红红火火,一直开到七月,如同史为善老人胸前那枚鲜红的党徽。不,史为善老人时刻把党徽佩戴胸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天天灿烂。

史为善老人有三个儿女,个个孝顺。大儿子要接他和老伴到广州长期居住,他不去。孙子要接爷爷奶奶到上海住,他也不去。小儿子史少灵在幸福郡买下一套大房子,他还是不去。有人说,这老头有点怪,有福不晓得享,偏要住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房子里。

史为善老人说,我就是要守着老房子,住了几十年有感情了,我在这里还可以种菜养花,每天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多好啊。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当年的高新区从火炬大厦搬迁到创新大厦,周边全是荒山野岭,如今已变得让人认不出来了,东边是恒润国际、碧桂园,南边是恒大翡翠华庭,北边是万达广场、湘潭红街,西边是新造安置小区,全都是高耸的楼盘和商圈。尤其是西边与万达广场只隔着一条护华路,长郡湘潭高新实验小学已拔地而起,可以说是高新区乃至湘潭目前最好的小学,规模之大、功能之齐全、环境之优美都堪称完美。就在这所学校的外围,湘潭环球港一期正在动工兴建,据说到2024年,一座95万平方米的国际都会文旅综合体将会闪耀莲城,“一座环球港,繁荣一座城”的湘潭新地标将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史为善和老伴经常到这一带走走,看着一幢幢高楼一层层地长起来,看着一条条宽阔的柏油路一节节拉通,看着一棵棵景观树一天天长高,他情不自禁地感叹,这里的变化真大啊!

2021年1月18日,史为善老人悄然离世,走完了他90年的人生里程。

史老爷子临终前拉着小儿子史少灵的手说,我这辈子没白活,经历了新旧两个社会,见证了祖国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也算走进了建党100年,我死而无憾了。我死后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将一枚党徽别在我的骨灰盒上。

史少灵照做了,把一枚党徽别在父亲的骨灰盒上,就像当年父亲戴在胸前一样,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今年6月,“华菱线缆”在深圳证券交易所主板正式挂牌交易,成为了毛主席家乡湘潭市13年来首家新增的首发上市企业,这是一个老牌企业从破产到上市的逆袭,是湖南省国企混改上市企业的新突破,也是对史为善等前辈们的最好告慰。

史少灵也退休了,他把新干线文化传媒公司这副担子交到了儿子史源肩上。史少灵又有了一个新身份——湘潭市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讲师团成员,他把父亲史为善一生的故事写成演讲稿《忆党史,报党恩,跟党走》,到学校、企业、街道、社区、青少年基地做宣讲,讲自己的父亲和史家报答共产党恩情,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的故事,这种平凡人的家国情怀深受大家的喜爱,让红色基因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史源从小在湘潭电缆厂长大,在厂子弟小学、中学念书,后来上大学,到北京、上海深造,2007年回到湘潭,入职新干线文化传媒公司,从最基层做起,干摄像,干编导,一步步走到今天。2017年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去年当上了公司总经理。史源忘不了爷爷说的那句话:你们不论到哪儿,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党的恩情,要永远跟党走!

史源已结婚生子,他把家安在高新区恒大翡翠华庭。他说,我爷爷大半辈子生活在高新区,现在他留下的老宅还在阳塘,我要守在这里,常去看看。就好像爷爷还在我的身边一样。我要陪着爷爷看高新区的变化,看湘潭的变化,看祖国的变化!

有人问我,史老爷子是不是前面讲到的那位老爷子?

我坦率地说,那肯定不是一个人,却有相似的地方。

也许高新区内有许多这样的老爷子,有许多像史老爷子这样的一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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