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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杏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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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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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村的龙潭书院

1

天下名院半在湖湘。

宁远的书院也不少,县城南门外的泠南书院、大阳村的梅泉书院、岭头村的痒珍书院、成公书院、庙山书院,岭脚村的迴龙书院、后龙山的来鹤书院……几乎每个村子,每个宗族,都有自己的书院。书院的规模和名气虽不能跟岳麓书院、石鼓书院、濂溪书院等名院相提并论,却使得这块蛮荒之地成了文明教化之地,生生不息。

很多乡贤认为宁远的文明起源于三皇五帝的舜。

舜的年代是没有文字的年代,一切只是传说。

我更相信宁远的文明发展是从秦汉开始的,秦在宁远东北置舂陵,汉封刘买为舂陵侯,自此而下,文明兴焉。

莽莽南岭,巍巍九嶷山,宁远的精神图腾而已。

历史是历史,任人猜测和打扮。

我们说水打铺。

青天白日水打铺。

水打铺在九嶷山北麓,雨季,山洪袭来,一个街镇就成了泽国,门店铺面泡水了,无可奈何,改名叫水市。水市藏在山中,水市水库是宁远一景。潇江穿镇而过,我总是误以为,有山有水,宁远最好的风景在水市。其实,宁远最美的是水市女人。山水滋养,劳动锻炼,书香熏陶,水市女人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而且一口绵绵的湘南官话,听着如吃甘蔗般的爽甜,如果不美,只能怪你的审美眼光了。

追随而去,却误入田家村。

田家村,明朝洪武年从山东迁居到此,以田姓得名。

田姓,山东名家,田忌赛马,智慧之家。

而面前的田家村,一弯河水一分为二,一条穿村而过,一条奔向田野。在明清古道上,缓步而行,天地清悠,突然感觉到什么叫“慢生活”。古墙青砖凹痕斑驳,岁月的手一直没闲过,只是温柔了些,田家村仍然存留着原来的样子,在幽静中,伴着潇江流声,壁画上的双燕迎春要醒过来般,却被灰尘困着,只留下一幅欲上青天的剪影。

我放轻了脚步,怕石板道上的跫音,惊醒了它的梦。

2

屏声静息从巷子里走出来,一个古塔从地上钻出来般令人惊诧。

在宁远乡村,即使古村,有古塔,如平田的八角楼,传说八层,看到的,只是丈余长的条石地基,荒草萋萋,仅供凭吊追忆了。田家村的三层古塔完好如初,如一根春笋立在荒地中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般寂寞。

远山如高墙,云烟漠漠,这塔,有了一种一副山高皇帝远的不羁。

村人说这是镇灾塔。

老师说这是烧纸塔。

村人说这塔驱逐妖魔,护佑百姓。

老师说这塔是龙潭书院学生的烧纸塔,学生抄写的圣人言语不能擦屁股,就在这塔里付之一炬,是对文明的敬重。

是什么塔,做什么用,要问先辈,先辈作土,无人可解。

你看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抬头,看到了龙潭书院门匾上的“存诚”二个颜体字。

心诚,邪不欺。

心正,压邪。

拨开言语的嘈杂,看到的是龙潭书院的破败。

乡村的书院的宿命几乎是相同的,不改作他用,就没有了价值。龙潭书院快没有价值了,若剩下一丁点价值,就是这么久没使用,它还在,还没有坍塌,还在挣扎。

然而它的破墙烂壁已经曲不成调,它已经在瑟瑟发抖。

它需要拯救,然而拯救它的人至今没有出现。

田野里空无一人。

大山底下一片沉寂。

我跟它对视着,相互打量,却各有心思。

我很诚心。而我一直不是一个好学生,好青年。

它很厚重,重得不可承受。

3

龙潭书院是田家村的命脉,所以田家村的老百姓没有动它。

正面的墙还很结实,中间大门石柱为框,石条为樑,漆金门匾上书“龍***”四个字,龙字后面三个字模糊不清。门上黑瓦整齐,起伏有致,犹如龙潜。

大门边有两侧门,矮大门一头,小大门一圈,木门阑珊紧闭。大门进,侧门出,规矩还在,学子不在,只剩下那一面可谓宏大的墙在阳光里苍老衰败。无论田家村里的楼房如何气派,都是这龙潭书院给的。没有这龙潭书院,田家村就没有魂。

抚摸着青砖墙,上面的时代标语已经在脱落。

大门的木板门扛住了岁月侵蚀,推门吱呀有声,门上的环扣晃动着,发出沙哑的响声。

穿过一片野草地,进了书院,抬头看到了门匾上“养正”两个大字,颜体,与刚才看到的“存诚”呼应。

存诚,养正,人之根本。

再进去是礼堂,或是当年早课的地方,厅上悬挂的“公勇诚朴”校训牌匾,有如岩石般冷峻。再看看里面,教室空空荡荡,潮湿的泥土地面散发出刺鼻的泥腥味。

从教室后面的木门走出去,木板厢房的木板已经荡然无存。

墙角、墙根下,野草野菜绿油油的,跟空旷原野接在了一起,散发出荒凉的味道。

抬头,书院屋瓦整整齐齐,青天干干净净。

该在的还在,只是容颜已变。

在龙潭书院门口的篮球场边沿坐下来,顾影自怜。对面是烧纸塔,后面是龙潭书院的白灰青砖墙。

大地寂静。

青草在疯长。

沧海桑田,有时只在朝夕间。

202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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