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用手抓包之前,我是一直随身不带包的。
在环市东路的公交车上,揣在裤子口袋里的钱包夹子被扒手偷过一回,丢了羊城通、身份证、银行卡、五十几块钱。有了这个教训,专门去桂花岗皮具市场淘了一个手抓包,很廉价的那种假皮包,但是名牌造型。
工作从天河北路转去了佛山南海桂城,每天从住的机场路出发去南海,早出晚归,来回在路上折腾三个小时,毫无怨言。这是我选择的,也是生活选择的,和谐。
去佛山,抓在手上的,还是那只黑色的廉价手抓包。
五月,广东多雨。
从南海桂城回到广州云城南路,在地铁白云公园站出来,就走不动了。广州大雨,天地连成一片,黑阴阴的。闪电如刀雪亮,被黑云磕得歪歪扭扭。它们的争斗,霎时耀眼。雷鸣却干脆,一声一炸雷,地都要被炸裂了一样,雨如注,对着大地和城市就是一顿扇。马路已经积水成河。我已经感觉到了雨雾带起的丝丝凉气,目测了一下,白云公园的公交站大约在八十米开外,如果顶着手抓包跑过去,身上的衣服也会被淋湿,鞋子会进水。
地铁口被雨阻住的旅客不止我一个人。
我找了找,居然没有卖雨伞的人。
靠在铁栏杆上男女都打电话,叫同事熟人或朋友来接,送雨具来。
也有人直接取下背上的背包,麻利的拿出雨伞来,撑开伞,消失在雨中。
云城南路是一条新修的路,路上车辆很少,去新市墟的公交车也只有一趟。我也打个电话,叫朋友来接。朋友是有车的。按照我和他的关系,我想,他是必须来接的。了不起,到了我家楼下,请他吃顿饭。电话通了,他有时间,嫌雨大,他不想出来,让我在地铁口再等等。他拒绝我了。我认为必须来接我的人拒绝我的要求了。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手抓包,靠在地铁口的门柱上,看雨。
对面是绿地中心,玻璃幕墙,灯火在雨帘里,犹如隔世冥光。
从浊水遍地的广场,一个灯一个灯逐层往上看,绿地中心倒像是雨雾中的一块宝贝,散发出一些温温的味道。
再远一点的的五号停机坪,像在摩擦中的打火石,发出暗淡的闪闪的光点。或许是距离远吧,雨帘已经遮蔽了改作他用的候机楼。
路上仍然看不到一台的士。
滴滴打车,最近的车距离五公里。
我等吧。
我焦躁的等吧。
地铁口有人出来,也有人进来,有人在地铁口从背包里拿出雨伞来,有人开车送伞来。
他们笑着,一边诅咒这场雨,一边从我身边走过,看都不看一眼。对任何一个路人,他们已经麻木。我也不渴求路人给我一个奇迹,我不是乞丐。
在等雨停的大部分的时间里,地铁口的飘檐下,只有我一个人在亮光里靠着门柱。
从七点钟,等到九点半钟,时间不长,但对我来讲,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在这焦躁的等待中,我把手机通讯录里的朋友,在脑子里都过滤了一遍。我选择打给他,自以为他是我在这个城市最可信赖的人。他有车,开车来地铁口,也只是需要二十分钟。无论是送一把伞来,还是载我回去,都在我们的感情范围之类。没想到他拒绝了。我的请求被拒绝了,我感觉倒是我出卖了一个朋友一样,心里发慌。我求人,人无求于我,就没有必要披风戴雨,还冒着一些危险前来解我困厄。想通了,内心也不焦躁了。当电闪雷鸣不再在头上肆意妄为,夜空中洒下的雨点变零星后,淌着积水,我安步当车,一点也不急躁的走到了公交车站。
两个多小时的等待里,时间一点也不空白。
在新市墟夜市 ,逛街的男女很少。大概是雨刚停不久,也因为是十点过了,晚上开店的人也被这场大雨淋灰心了,准备关门。我在箱包店挑了一个背包,黑的,包身上没有点睛的铭牌,九十八元。在人行天桥下路边的车厢店里,挑了一把黑格子伞,试着打开了两次,没毛病,付了十二元,合着手抓包一起,塞进了刚买的背包。
一个人穿过十点后的百信广场,感觉有点怪怪的。
百信广场没有变化,墙上的大屏幕仍在大红大绿地播放着商家的黄金首饰广告。店门里扑出来的灯光,仍然魅彩诱人。
哦,我第一次背上了背包,带子有点松,感觉老是往下掉。一手抓一根带子,埋头匆匆走过街铺之间铺满灯光的过道,看到了小区的房子,我的心情居然没有多大变化。
自那以后,只要出门,我都要背上背包。
东初都很奇怪,问爸爸你现在为什么喜欢背包了。
我想告诉他背包里只有一样东西:雨伞。但我没这么说。我告诉他,背包大,可以容下很多东西。其实,究竟还是求人不如求己这句话,很庸俗,但有用。
有了背包之后,我心空了,却多了一份安全感。
在这个多情的世界,靠得住的,只有自己。这不是危言耸听和秘密,这是现实。在现实生活里,我还是自求多福,哪怕求不来福,我至少还能自保平安嘛。
反手摸摸背包,嗯,背包有我的温度。
背上包,每天在广佛之间往返,时时有人在旅途的感觉。天大地大,包里的雨伞,让我在他乡多了一份从容。纵然是一个人在路上,也是可以温暖人间荒凉的。
2020/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