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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杏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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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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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向天

和朋友谈到广州的生活遭遇,他推荐我到清远买房子。

他把他推荐的小区房子、环境的妙处在微信上罗列了一大堆。

他真不知道在网线那头,我在漫不经心的应付他。他要知道了,热情肯定立即冰度。

他定居江南,不是多么热爱江南的山水和富足,只是喜欢江南人文中的书生气息。因为这点动心,要把这里当作故乡了,要老死在这里。

死?

我突然想:我将死在哪里。我居然从来没有想过,我将死在哪里。

俗话说五十而知天命。

我不知道天命是什么,我知道要活着。活着就是为了为了死亡。死亡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知道死亡无处不在,任何人都无法逃脱它的等待。死亡,是最公正的了!所以,我并没有惧怕它。虽然心里有点抖,怕话一说出口,就碰上它。能逃不?我爹逃进过ICU两天两夜,最后还是横着出来。在死亡面前,人类的基因力量、人类的技术力量都显得渺小不堪。任何一种抗争最后的结局,不是胜利,就是妥协。我现在把它们忘了,本来我一直没有追求人生的什么胜利,或者跟谁去妥协。我最大的对手,不是死,而是生,或者活。身边的人常说生下来,活下去,生活不易。道理确实如此。

抠抠手指,离开东干脚已经三十年了。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

人世间的变化,在几十年的时间里,确实在悄无声息的翻天覆地了。尤其是农村,今天一座新房子,明天一条新修的马路,周而复始,一点一点的积累成了新农村的样子——旧的农村,躲在角落里,在仰望这新农村的气派与堂皇。如果那些崩塌的泥瓦也有感觉,——我想不出是什么感觉——绝望的感觉?死亡的感觉?还是迎来新生欣欣然接受宿命的安排?

很多年前我以为我最后的人生时光会在泥瓦乡间消散。泥瓦乡间接地气。但现在,泥瓦乡间已经荡然无存,至亲的人在落叶般地凋谢。回到最初的地方,除了感伤和忧郁,估计过不上几个开心日子,颓废得更快。

我走吧。一直走。走到到,死在哪,那就是故乡。

生命在于运动。

而在运动中,可以专心致志。

我专心做一个我自己喜欢的人,走到哪,死在哪,都是满心欢喜的。至少,我没有辜负自己!我不知道世人有多少人在为自己而活,在为欲望而活,在为子孙后代而活。我不知道,就没有烦恼。

路上人头攒动。

说话的人也很多。

同行的人不少。

但能结伴走到最后都不离不弃的——这个想法让我感到悲伤。除了影子非常忠实之外,在人生路上,永远找不到一个像影子一样跟你同行的人。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在拥抱着欲望,每个人都在满足中发现缺陷,每个人都因此成为冒险者、创新者、勇敢者、开拓者。只要不死,伤痕累累的,还是荣华富贵的,都是赢家——赢了别人,或者赢了自己。

突然,发现路上行走的人都成了钉子。

或者像钉子一样钉在了这个城市里。

或者,无论在哪,活着都是一颗钉子。

一颗一颗钉子,硬铮铮的,顶天立地。在没有全部陷进泥淖之前,在没有被命运拔起扔垃圾桶之前,在天底下,都是一颗硬铮铮的钉子。你钉在自己的位置上,他钉在自己的位置上,我钉在自己的位置上。各自抵抗,各自孤独,各自奋发。在高楼大夏间,在霓虹灯光下,在烈日暴雨之中,毫无退却可可言。

我喜欢这种顶天立地硬铮铮的不卑不亢。

我讨厌自己的怯弱,也自认为卑微。

如果像颗钉子呢?

我们何尝又不是一颗钉子呢?

我们的脑袋向着天,为自己的使命、欲望钉在人世间。最后留下的残余,拉回去回炉,成为新的钉子。——其实不被回收,在大地上湮灭,也将被历史碾成矿藏。别离的痛,在某种程度上跟再生的痛是一样的。

向着天,天自会安排。管它怎么安排呢!不要跪倒,也不要呼喊。任何的藐视和不幸都是命运给你的奖赏。你已经成为你,你活着应为此坚定和喜乐。

每根钉子倒下的声音都很轻微。甚至无法听见,也无法发现。每个人归于尘土之时不都是这样?想想曾经硬铮铮地顶天立地过,想想向天而立的那种豪情,我们还有什么撒不开手的呢?

人生本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孤单旅程,看好自己!

2020/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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