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刘家旁峪,在路上,心里就有一个耐不住的冲动:买一只羊,煮大锅全羊。
第一次去沂源四妹家,初秋,在饭店吃饭,要了4斤羊肉,我连吃四碗,叫“真香”!房照、四妹都瞟我一眼,说:我们都膻死了!
吃羊肉的和不吃羊肉,在餐桌没有共同语言。
沂源大锅全羊,土生土长的沂蒙山的山羊。
这很重要,味道好不好,正不正,食材起决定作用。
用地道的大料——生姜、胡椒、当归、党参、沙参,配猪油、小葱;羊肉切块,二指大最佳——好入口,猛火烧一个小时,加香料包,退出柴火,文烧。一定要用柴火,煤啊、煤气,没有那种烟火味儿。炖煮三十分钟,放羊血,放味精,鸡精不好,鸡精的味道有奶味儿,搅拌均均,三分钟后,拈一块尝锅,再盛盘,搁上两条干净芫荽,妥了。
姑父说他的拿手好菜,就是大锅全羊。
我说了好几次买一只回来,让他练练手——他的手好久没掌过大勺了。都让身边的人挡了下来,唯一的理由就是做一锅大锅全羊一天吃三顿都吃不完。
好吧,我认,要吃大锅全羊,去大张庄、或者松崮集上买,味道也还好,但比第一次在沂源南门吃的大锅全羊差一点,至少我不能一口气连吃四碗了。
仲夏去刘家旁峪,桌上的美食也不少。
油炸蚂蚱。
这是我每年到了刘家旁峪必吃一次的“害虫”。
蚂蚱我小时候抓来吃过,棉蝗虫,我们又叫玉米蚂蚱,大只,运气好可以捉到食指大一条的,用细棍子——最好是新鲜的荆棘条儿串了,扔进火里煨,比烤来香。刘家旁峪的蚂蚱,小的可怜,如同南方旳河虾,味道却截然不同。油炸蚂蚱,一个字:快。蚂蚱下油锅,闻到香儿就起锅,过之焦黑,欠之则软。起锅装盘,撒上细盐、孜然,摇晃两下盘子,菜成矣。
油炸知鸟猴。
一只知鸟猴一块钱。
知鸟猴就是蝉的幼虫。知鸟,我们老家叫“叫知知”,只会在树上“知知”叫。知鸟猴尤以刚出土的若虫好,白白嫩嫩,一看,就是一口满满的蛋白质。锅里下油,五分热,下知鸟猴,至中火,不停翻搅,知鸟猴的皮就会受热裂开,继续翻,炸熟,里面的肉至金黄酥脆,起锅。捉来的知鸟猴用盐水泡着,故不用放盐。
糖花生米。
在堂哥家吃饭,端上来一碟糖花生米。有点像拔丝做法。炒的嘎嘣脆的花生米——不要用榨油的大籽,要用做零食的小籽,白糖下油锅熬成糖稀,放入备好的花生米,搅拌翻炒,每颗花生米都沾上糖浆,起锅,盛盘冷却。糖花生米的脆、香、甜,在嘴里层次很清晰。这道菜点难掌握的,一样是火候。我妈做的就不行,首先,花生米就炒糊糊了。吃到嘴里,还得吐出花生衣。
熬豆角。
南方的豆角一长条一长条,瘦瘦的像根鞭子。刘家旁峪人嘴里的豆角,有点像南方的四季豆,不过又胖又肥,大拇指一条还不止,吸饱水分一样的晃亮。洗净,掰成一节一节,放进锅里翻炒,沾油均匀——最好用猪油——植物油做青菜,不合农村人口味,城市里的高级人喜欢而已。倒入井水,与锅里的豆角齐平,烧火煮二十分钟,入盐、味精、生抽,翻拌均匀,两分钟后装盘上桌。
我起初以为这豆角味道一般,入口,才感觉到清香满口,丝丝的甜味儿散布唇齿间,汁儿又足,好吃!娘说:当年家里没粮食,这豆儿就当饭吃。
餐桌上还有的,烧鸡,红烧猪蹄子、卤猪耳什么的,都是从店里买来的工业现成品,撕掉包装,可以凑合着吃几口。
沂源本地的烧鸭——一只十六元,很是爱了一回。
两斤重的鸭子——可能是快速生长的鸭子,烤的外焦里嫩,香气扑鼻,撕一块,嚼劲刚好。东初喜欢沂源烤鸭的香味——皮酥得很。每晚,在开饭前,都要我去店里买一只现成的烤鸭回来。他一个人不假人手,可以包一只。
山东人能喝酒,男女都是高手。
在刘家旁峪,上桌,我喜欢两种酒。一是沂源特曲,本地产的粮食酒,清香型,冽而不烈,入喉顺,没后劲。38度,一顿饭下来,一瓶子刚好。喝着白酒,喝点羊汤,嚼着羊肉,在安静的夜里,巴喳巴喳嘴,很满足的条件。若是有油炸蚂蚱、油炸知鸟猴、糖花生米,用小杯吧,适合慢饮,一小口酒,几筷子香脆的“害虫”,两句家常话,一句酒辞,和和乐乐,人生常愿如此!
一种是沂源生产的啤酒——燕莎啤酒,便宜,管够。
酒足饭饱,到门外乡道上闲逛,看到白杨林子里灯火点点,一问,捉知鸟猴的。
美味,来之从来不易呵。
2020/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