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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杏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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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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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一片月

下班路上,我经常会看几眼天空。

城市的天空,迷迷糊糊,仿佛就在头顶不远,似乎就在那些硕大的榕树树冠上面。偶尔能看到月亮,钩月,半月,满月,都会牵引目光。月亮在天空,才会发现我和它的距离,不只是他乡故乡之间的那些路程,更像这半生的漂泊。

我的出发地点是东干脚,湘南小村,泥瓦乡间,山峦无尽,可入夜之后,那轮皎洁月亮如大师,将穷山恶水涂上梦幻般的调性,山如云朵汇聚,水田如湖,乡村如天空,月光里的人,仿佛在飘。若不是脚步声和狗叫声打破宁静,完全是一个虚幻的世界。

我第一个落脚点是广州,准确的说广州是中转站。去汕头,去东莞,去深圳,去肇庆,去中山,去佛山,我都选择了在广州中转。来来去去好多回,我当时都没有想过留下来,在广州找找生机。阳光下的广州,跟湘南山群一样,人如排队觅食的一串一串蚂蚁。我是一只蚂蚁,这是以后很多年才明白的事。当时认为自己是刀客,应该去往郊区或正在开发的地方才有用武之地。广州的繁华,我从没正眼看,因为怕看到自己的小而不敢。

第一次远行,我选择了潮汕。

当时对广东的判断是广东遍地是黄金,潮汕地区也不会例外。

到了潮汕,才发现乡村的人口比城市的人口大多了。好在是每一个乡镇都在发展,建筑快要勾连在一起。普宁、陈店、司马、峡山、和平、棉城……在广汕公路边相互靠近,只是单薄,满满的乡村味道,哪怕高楼大厦有一些城市的气势,但眨眼之间,会看到更多的厝屋、毡棚和一望无际的柑桔园。这里是个风景好的地方,未必就是一个富起来的地方。一脚踏入之后,慢慢证实了我这个判断:这里几乎都是低端产业的手工作坊,提供的就业很不充分,本地人都往外跑。我没有跑,一是跑不动,没有盘缠了;一个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试试看。

天无绝人之路。

人在他乡,哪怕已经到了绝境,只要还能挣扎,就能觅得一个生存空间。这个生存空间,能维持生命延续,有延续,就不至于败亡。

流浪了两个月,火鸡——一个吊儿郎当的当地年轻人,有理想,却不切实际,混得跟我一样穷了,找了一个事,帮一家酒店夜里到龙泉拉泉水,酒店用来泡茶、炒菜,作为自家的一个卖点。火鸡找到我帮忙,好吧,我不缺力气。山穷水尽的人,从来不缺力气。

龙泉,在和平镇东北边的风景区里。

风景区里有一个灵山寺。出名的,却不是这个寺,而是旁边的报德堂。报德堂的来龙去脉,马东涛写了一本书,记载的很详细。南宋的时候,福建的一个出家人——大峰和尚化缘到潮阳,见练江无桥,乡人出行不顺,他一发宏愿,化缘改成化石头,历时三年,建成了和平桥,至今仍在,横卧练江,如一把铁弓。乡人感恩他,建报德堂,在他的墓地,建大峰祖师庙。潮汕各地的信男信女,初一十五纷纭踏来祭奠,香火很旺。

灵山寺没有念经的和尚,也没有红衣主持,门通常是关着的。

木门,白墙,瓦垛,延续到山脚。

龙泉就在灵山寺门前花岗岩地面中间,井周围有花岗岩栏杆,一棵歪着树干的榕树,栏杆中间八块花岗岩围成井栏。

井水满满的要溢出来,喝一口,很温,不如东干脚的山泉水那般清甜。

五百米远的大峰祖师庙,路边有路灯,路灯下有彩灯,彩灯之外,有亭台楼榭。大峰墓在半山腰,上山有气势雄伟名人题词的山门,拾级而上,两边是雕花栏杆。抬头,是鎏金飞檐。灵山寺这边,落寞,却有一地月光。

门前歪着的榕树,像插着的一个草标。

无人问津的寺,犹如落魄的我。

坐在井栏上,对面是塘,塘边摆着一些家伙什,可能正在拓展为湖。风景区,有山有水有寺庙嘛。

水塘那边,是田野,树林,是一字岭。

岭在月光下,跃跃欲动。

可能是在海边的缘故,这里的空气十分通透。月光下,田野可以看清梯次,树林可以看到大的枝丫,山林可以看到弓一样的山脊。天上,那轮月亮如玉盘。天底色一片青色,居然找不到几颗星星。

蛙鼓轻轻,虫鸣啾啾,我看到了故乡的模样。

很多时候,只要一撇头,就能遇到往事的一些样子。

我换了一个生活场景,生活并没有变化。

我看向月亮,月亮有固定的阴晴圆缺,但不是每一刻都有人看到。这不重要,月亮总会给人带来一些启发,灌输一些思想。今夜的圆月,它和我一样孤单,她孤单万年也不觉得索然,我呢?我会想起家乡和过往。我比它幸福吗?

它行经天空,大地生辉。

我在大地,可以忽略不计。

我仰望它,一点温暖的气息也没有,然而,却让我看到了莽撞和勇敢,两者之间,完全在于能力的定夺……

火鸡说:水装好了。

这家伙,一句话让我回到一日三餐的现实生活。

哎,月亮会给我一个背影,哪怕是人在天涯。

我庆幸,这一路走来,我内心并没有荒凉,我心里装着一片月光,家乡的,他乡的,都清凉柔善。只是,在当下的城市,只有一个匆忙的分辨不清的渺小身影了。

2021.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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