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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杏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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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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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唱歌

在乡下,睡觉只要一条裤叉,爬起来,套上一个背心,就是可以下地干活的装束。从来没有人怀疑过,那有什么不好。裤叉的颜色非黑即青,现在想想,也觉得惊讶,那时候,就让下半身有了沉重感。进了城,原本也是穿裤叉的,可城里的裤叉特小,只能套住个屁股蛋蛋,下床不敢见人。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看到同事洗了澡,换了睡衣,中式的,很合身,也很体面,自己也就在回来的路上,踅进一间睡衣店,也不论低档高档,付了钱拎了就走。回到住处,不再穿了小三角裤 “秀”,而是换了碎花的睡衣,很宽大,穿在身上,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像穿了龙袍,心里乐呵呵的。

搬了宿舍,我有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独立的空间,生活也相对的简单起来,下了班,一个人回去,昔日的同事也很少过来串门,虽然他们不忙,但在夜里,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陪一个人。在那间屋子里,关了门,我就是国王,孤独的国王。嫌洗澡后再穿睡衣麻烦,便重拾小裤叉,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轻轻松松地,挂着那一小块布,晃来晃去,也自得其乐。

我的空间不大,一间屋子,一张床,一个风扇,冬天了,风扇失去作用,便塞进床脚。开门,我只能看到自己那张孤零零的床。床是睡觉用的,对我来说,却并不那么简单。我只有一张床,那就要把床的功能发挥到极致。其实我也别无选择,家里就一张床,想做什么,只能上床做了。床是我的阅读场所,书就堆在床脚,随手可取,读倦了,手一松,书掉下来的地方,也正是堆着书的地方。床是我的写字桌,笔,笔记本,手机,烟,烟灰缸,都在床上,写字就趴在床头,犹如耕耘。朋友偶然光临我的房间,进门便皱起鼻子,说我的房间里有一种特别的气味。我说是男子汉味道吧。他说不是,是农药味烟味泡面味霉味脚臭味。我说到底什么味,还是自己有了鼻炎,什么味都一个味了。他说正是,什么味在你这里都变一个味了,不过没名字。我说那就是无味了。他却拍着我的床说是狗屎味。我笑了,说我就属狗。他说肯定不是野狗,是不离窝的狗。那就是小狗。我说完,自己笑得在床上爬不起来了。

一个朋友就是一种独特的颜色,朋友多了,生活也就五颜六色了。有时候我也早出晚归,甚至夜不归,跟五颜六色的朋友去疯狂。在广州做朋友,像广州城一样,可以辉煌繁华,也可以藏污纳垢,胸怀要够宽容,不然,就没有朋友。出门在外,我看到很多世象,街边有自己卖自己的女子,也见过风尘女子为了朋友一诺千金;见过朋友为朋友扔瓶子掀桌子,也见过八尺男儿边给家人打电话边嚎啕大哭。这世界没病,病的是我们。一些远离家乡的人们,一些举目皆陌生的人,一些不为生活所屈服的人,把广州的夜弄得热热闹闹。我们是朋友,但我们彼此仍是抵达不了心灵深处,那不是一杯酒,亦或是一支歌可以解决的。我们的生活背景各有不同,我们的经历千差万别,我们都有自己的故事,因此,我们在这一块陌生的土地上没有主人。我们只有一张床,那张床暂时的收留了我的漂泊。只有回到那张床上,闻到自己的气味,仿佛才找回一些熟悉,并因此感动,用声歌唱。

朋友说隔壁的老太婆会来敲门,用听不懂的方言猫叫般地骂人。看着他睁圆眼的表情,我笑了,说我当年住石牌的时候,我们几个坐在地板上打牌,正在兴致上的时候,有人敲门,杨乃武穿着裤叉,跳着去开门,门一开,房东两手握了明晃晃的菜刀横在胸前,目露凶光,像野狼的眼睛,吓得杨乃武都呆那儿了。房东并不进门,伸着尖尖的头打量着我们,就几个人在打牌而已嘛,怎么像少林和尚在这里开了武术班?看着房东火冒脑顶的样子,我心里直笑。他不能向我们发泄,至少我可以躺在床上唱歌呢。

我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我一个人,坚持着,过了十年。一年不长,可三百六十五个日子却很长。一年一年,一年岂止三百六十五里路?轻轻哼起这首歌,动了真感情似的,投入得一塌糊涂,唱到最后,双脚竟然在床上打起了节拍。十年的奔波,岂止一声沧桑能说尽?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裸睡,因为除了那一张床,我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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