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老家屋后有一湾郁郁葱葱的竹林,随群山延绵。竹子一簇簇,一丛丛,密密层层,向世人展示着团结的力量。
那些靠外沿的竹子,有的弯垂着,向四周散开去;有的高大挺拔,直指蓝天。那些纵横交织、见缝插针的茂盛的竹叶,细长、尖尖的片儿,或黄中透绿,或绿中透青,把竹林裹得严严实实。
竹下,是一堆堆肥沃的土壤,被干枯的竹叶层层覆盖着,有的夹在乱石丛中,一遇梅雨季节,散落的叶片便开始发霉,腐烂,让土壤更加肥沃,让竹子四处繁衍。
竹子也有它的天敌。我们那儿的竹林,有一种危害竹子生长的昆虫,我们当地人叫它“竹虫”。
一到夏天,那些竹虫便三五成群,爬到刚刚萌牙、正欲蹿高的小翠竹上,用它那坚硬的爪子死死叮住不放,然后张嘴将嫩嫩的竹笋吃得千疮百孔。
可怜被毛笋壳裹着的竹笋,还没来得及长成参天的竹子,就断送和夭折在这些害虫嘴里,让父母看到煞是惋惜,也更加痛恨这些竹虫。
然而,竹虫也会带给我童年的乐趣。
孩提时,父母收工回家,有空在竹林里,每每看到蜡黄的竹虫,就两指钳住,将竹虫从竹笋上拽扯下来,拿回家,掰掉其爪子毛绒绒的前半部分,插上竹签,竹签另一端则插在用高梁桔杆做成的十字架上。
竹虫繁衍的季节,也正是红高粱刚刚收割完的时候,因而材料很好找寻。父母拿镰刀把高粱桔杆割锯成几小节,找洗锅用的“刷把签”穿插成十字架。这样,在十字架上,两端各插一只竹虫,一晃动,十字架上的竹虫便张开它背上两块硬硬的壳,露出薄如蝉翼的翅膀,嗡嗡飞动起来。两只竹虫随高粱桔杆飞速旋转,名曰“鬼推磨”。
父母将这民间玩意做好后,很有成就感地递交给孩童时代的我们。我们兄弟姐妹便拿着它,嘴里嚷嚷着,在院子里疯跑,那种快乐甭提有多难忘啊。父母也在一旁,脸上挂满笑,仿佛在欣赏他们的杰作。
我们玩够了,就从高粱桔杆上取下竹虫,趁父母生火煮饭时,拿到灶孔里去盖着柴火烧。不一会儿,竹虫烧熟后,我们拿架柴火用的火钳夹出,放置板凳上拌落上面的柴灰,或边抖边鼓起红红的脸腮吹动,继而掰掉竹虫背面硬硬的壳、脚爪和头部,顿时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竹虫肉堪比美味佳肴,我们兄弟姐妹其余的便争着去抢,胜利者抢夺后,则迅速衔在嘴里,在其他人的哭闹声中呲牙瘪嘴一边咀嚼,一边咽下肚。
但是,吃“独食”者,被状告到父母那里,父母知道后,也会挨一顿训斥或打骂。父母常常教育我们要多关心别人,不要只顾自己。所以,后来我们兄弟姐妹在长大后,遇到困难,都会互相帮助,绝没有“吃独食”的现象。
背井离乡已经多年,可我总忘不了生我养我的那片故土,竹林的倩影总在我的梦里和脑海里闪现。
前段时间回家,见老屋后的那湾竹林已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阔的乡村公路。遥望故乡那高高的山梁,我站在公路边思忖了许久,那些青翠欲滴和成熟粗壮的竹子,还有那些带给我童趣的竹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