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残照之下,喧闹拥挤的街道披上了金黄色的衣衫,两旁的梧桐迎风轻舞。角落里一个披着破袈裟,手执竹竿和葫芦,满脸沧桑的老僧静静地看着,不住地搓动着佛珠,时而笑起,时而叹息。
记忆随着渺茫的时间渐渐模糊。他忘了为何出家,忘了自己是谁,只是漂泊着。
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大汉骑着饱受他压迫的电驴,缓缓转过。老僧眼光一亮,向他招手,大汉停在了他的面前。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他们交谈了很多,但没有人知道内容,只隐隐的听见“才人”,大汉遂满面春光,扬长而去。
大汉人称德功,以杀猪为业,在街坊中颇为人敬重,因为他一人近乎挑起了一个家族。尽管姊妹兄弟们已各自成家立业,家族生活渐渐向好,但他依然住在破旧的老房子里,用着那破旧的沾满灰尘的风扇,躺在吱呀吱呀的木板床上。
德功的三弟井福看着满载着家具的大篷车,满怀着对未来的期待。车的砰砰声响了,他要带着一家人到城里生活了。回望夜色中的村落,一阵失落,却又兴奋起来。
篷车驶到城里,一片灯火辉煌,又渐渐转为黑暗,一个城中村映入眼帘。小石看着这个村落,失落起来,这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不应该是铺着大理石砖,悬着漂亮的大灯,刷着大白的墙壁吗?”眼前却是土墙堆砌,屋顶混凝土,不足50平米的一个小平房。
但失望归失望,孩子的他,有家有吃有玩就会很满足了。妈妈在城里做了饭店的洗碗工,爸爸继续在城里的工厂里工作。小石也要去上城里的小学了。
在新老师的带领下,拾级而上,
小石怯生生的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着崭新的课堂,抱着自己的帆布书包,他听不清老师在说些什么,在无尽的紧张与陌生中挨到放学。
他不知城里放学是如何放的,看着他们好像在组队,小石就插了进去,一旁的老师看了他一眼,没有管他。就这样小石模模糊糊喊着口号走出了校门,走向了爸爸。
爸爸似乎很兴奋,对他说,“以后你要自己回家,要认好路。”小石没有说话,爬上了摩托车,回了家。
到了城里,父母都没有时间陪他了,小石只好搬着小板凳坐在电视前,看到爸爸妈妈回来。
又是这样一个夜晚,小石睡着了,知道第二天,他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都没有叫醒他,只好翻墙过来,爸爸妈妈都没有生气,还经常提起这件事,似乎是美好的回忆。
其实,爸爸有对他说,不要锁门,用棍顶着就好了,但小石心里实在害怕,即使开着电视让喧闹的声音驱逐黑夜的寂静,他也还是害怕,所以才会锁门。自此之后他再不锁门了,任恐惧蔓延。但时间一天天过去,就像过马路的恐惧渐渐消失,夜晚的恐惧也慢慢习惯了。
与之相伴随的是学业上的进步,在小学的最后阶段,他的成绩已然不错,不再吊儿郎当。到了初中,更是像奇迹一样的进步,成为优秀生。
就在这时,堂姐蒙却走入了低谷,面色发黄,瘦骨嶙峋的她,每天晚上上课时都会恐惧,回到宿舍心里紧张以致大半夜频频上厕所,指甲剪的一丝不苟。蒙把心全放在学习上,却寸步难行,脑子已然不听使唤了。就这样,高考考进了一所三流的大学。事情结束了吗?不,人生怎可能就此结束。一年后的她克服了曾经的恐惧与痛苦。
酷爱书法的她终于在大学拾起了笔,夜夜苦练,临摹古帖……
谁干心失败,没有人。海飞是蒙和小石的表哥。十几年前当他坐在校门口,看着别人拿着自己的通知书,自己却被告知没有自己的,他心里是何等的气愤!十几年后,他混身于社会,广交朋友,开门店,投资地产,俨然不复曾经。
过年时,小石,蒙,海飞坐在老家的那张八仙桌上,看着自己的父母,都笑了。是的他们终于无愧于父母,无愧于自己了。
鞭炮声轰鸣,挥笔声沙沙,一张大大的福字由蒙写完,海飞带着小石点着烟火,满天烟火的夜晚再也不是恐惧,而是团聚与欢乐。
大伯德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想起了老僧说的话,爽朗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