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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沫洁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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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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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渐远

行走多了,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能力装下对故乡的思念了。我的内心里,时常会割舍不下一抹远方村落的晚霞,贪恋一座远方旅居过的小镇,和那镇上不太有颜值却淳朴得可爱的人们。

在某些夜晚,他们令我无比思念,以至于想重回那里,只为看看他们可否安好?

当你的内心,装满了这个世界的善意,故乡,一个只是你游走世界之后身心放松的大本营。

上海虹口的提篮桥,是记忆里抹不去的乡愁,那里的一街一景,历历在目。

那条叫舟山路的,有我少女时的记忆,整条街都是时尚服饰小店,有事没事,都会在这条路上走一走。

大伏天,天桥上满是乘凉的人,有的全家出动,带着躺椅,蒲扇,晚饭后急急的在乘凉大军中占有一席好的位置。于是,你会看到邻家老爷叔穿着白背心,摇着蒲扇,头上光的可以照出人影,却被一戳横躺着黑发,直愣愣的从耳旁穿越过整个头皮,直至另一边耳朵旁停止。爷叔口中唱着沪剧,手中的小收音机却是任何人不能触碰的,我尚年幼,想去触摸一下,却被爷叔瞪了下眼,说:小囡不要碰,这是进口货哦。

然后,阿叔又满足的眯着双眼,摇头晃脑的沉静在他的沪剧世界里了。

这,是我的乡愁。

孤家楼里的沈家姆妈,父亲说她年轻守寡至今未婚,是个性格孤僻的老女人。而我去过她家,她都会拿出很多糖果塞满我的口袋,临走时,说一声,下次再来我给你吃苏州小麻球。来白相哦。

于是,为了那满口袋的小麻球,我和妹妹,表姐弟们等不急的再次叩开了沈家姆妈的大门。

小麻球吃进嘴里有些甜腻,又有些壕(注)味,或许是梅雨天放了久了的缘故,但丝毫不影响我们这批小“吃货”的胃口。

这,是我的乡愁。

还记得念书的时候,家就靠近外白渡桥,凌晨的一声船鸣,持续而长久,惊扰了我的美梦,我迷糊的闻到了黄浦江熟悉的带有腥味的江水,那一刻分外的温暖。我睡眼惺忪的看窗外,天空微露鱼肚白,我知道时间尚早,又掖紧被角,惬意的转身睡去了。

还能再睡个回笼觉,在那个个求学年代,是何等幸福。

当起身的时候,厨房里溢满了父亲煮粥的香味和母亲絮絮叨叨的声音。

这,是属于我的乡愁。

大伏天,母亲下班要五点回家,我和妹妹便翘首期盼母亲的回来,因为她的包包里,总会带上姐妹两喜爱的一壶酸梅汤,军用水壶装的,绿色的壶身,有些斑驳,记得是冷热交替下沁出的水珠挂满壶身,喝上一口是冰凉的。可把我们姐妹两乐坏了。

那也是母亲的骄傲。国营企业里的员工,可以带上一壶厂里自制的冰冻冷饮回家,也算是那个年代的福利吧。

母亲还未整顿好一日的劳累,酸梅汤已被我们姐妹两咕噜咕噜的喝完了。

那是,那个夏天的记忆。

也是我的乡愁。

再后来,读大学,出国深造成了上海人的一代记忆,我也出去了。到了东南亚某小国,一呆就是整五年。那段时期我的乡愁最为浓烈。

在那段孤寂的岁月里,幸好有乡愁,温暖着单调乏味的异乡生活。

后来,上海巨变了。我也回去了。

短短的几年时间,那些故乡记忆中的景物与人,不复存在了。

孤家楼没有了,舟山路的服饰街也搬走了,沈家姆妈也不知去向了,提篮桥的天桥也拆掉了,取代的是一座摩登的高架桥。听母亲说,老爷叔故世了。他的面容,我已模糊,而他夏天在天桥上浅唱低吟的神态,却越来越清晰。

熟悉的弄堂里住进了一些不熟悉的人,弄堂变得拥挤了。随处可见的高层建筑,将低矮的石库门住房遮掩了起来,令人窒息。故乡开始躁动了。人们忽然意识到钱的重要性了,连一向朴实无华的母亲,也会随口说一句:有钱就能住在隔壁这样的电梯高楼了。

为了住进高楼,为了搬出低矮的石库门,大家都在努力赚钱,这时候的乡愁,是点点滴滴的同事情,与无数个奔波看楼的日子。

还记得第一次站在高楼的窗户旁,遥看这座灯红酒绿的不夜城时,忽然心里有了不踏实感觉。仿佛置身于一座高耸的碉堡里,碉堡里孤寂冷清,碉堡外繁花似锦。

离父母远了,离左邻右舍远了,离嗅到的熟悉气息远了,那么,乡愁也就渐远了。

越来越国际化的都市,走到哪里,一样的星巴克里的拿铁味,一样的麦当劳,肯德基,一样的互联网思维,这个世界是便利的,尤其对一位旅者来说,当然是乐享其中。

或许,未来,我们的乡愁不再是我们的故乡,而是这颗漂浮在宇宙中的地球。


(注)壕:上海话,意思是食物变质有怪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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