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乡亲

今天是休息日，早起的时候临近中午了，高原的太阳光照射半天的热水器估计可以用来沐浴，于是打开淋浴的花洒测试水温，觉得可以洗澡了就开始准备泡澡的药包，顺手将折叠的塑料桶支撑到最圆的状态接收热水。专为除湿、健身用的棉布药包里面裹着细磨的药粉，有何首乌、枫荷桂、木通、蛇床子、黄荆等十几味可以直接接触皮肤的中草药，浸泡洗浴二三十分钟后能防治腰膝酸软、肢体疲劳与阴虚、阳虚症状。正当我沉浸在洗药浴的惬意时光，同城的大姐给我打来电话说老家的父亲在疗养院护理人员的带领下输送到景德镇市对口医院体检，老人家常见的疾病呈停滞状态，肠道消化功能减弱，原有的便秘痼疾依然不容乐观，因为体质虚弱不能做外科手术，只允许回疗养院做保守护理和治疗。我们作为子女家属与受托的医养结合服务机构做了确认，并获得护理和医疗风险的承诺保证。大家对家乡人民的职业操守比较放心，也很感谢医护人员的细心和爱心。因为父亲属于全托的医疗和养老服务护理，每日三餐、起居，以及父亲的睡眠等都包括在日常服务范围之列，那些媒体报道的上饶市长期护理保险的消费服务范畴都囊括在机构的作业之中。

大姐告诉我自父亲从云南丽江市返回老家受托医养以后，叔叔与婶婶、姑姑等近亲和邻居们经常到护理院探望，中秋等时令节日还带上不少特产、山货给老父亲，以及赠与疗养院的服务人员，隔三过五的与医护人员交流、询问老人的状态，无微不至。原本父亲是在云南丽江市我们的居所静养，由于老人年近八十岁才来到云南，身患不少基础疾病、不能适应高原的气候，即使我们每日给父亲自助吸氧，定做软质面包等食品，依然无法防止父亲的癫痫发作。脑梗的后遗症让父亲右手臂失去了肌能，有时候睡觉还会跌落床榻，或者半夜醒来不自觉的出走，令人比较担忧。回想起来有一次子夜时分玉龙县城的公安干警给我们打来电话说父亲被小区的邻居送到了县人民医院，在深度病房就诊，让我们过去认领病号。这是父亲来滇后发生的第二次午夜无目标的外出，从四楼顺着楼梯而下，像梦游的人一般无意识行走，叫人非常担心，为此我们不得不把房间外出的门反锁，以至于老人无法打开大门擅自外出。

说起父亲的鳏居生活自母亲病逝后有十几年了，老人家满头白发、瘦骨嶙峋，辛勤劳动了一辈子的四肢体力一直不错，每日三餐都是自理，房屋门口种着两分地的蔬菜用作家常食材。忽然某一日叔祖父经定到父亲盖的楼房做探望却没见到人影，急忙四处寻找父亲直到老房子的后弄堂才发现他独自摔倒在水泥地面，满脸沾着黑色的煤灰与尘土，昏迷大概半天了。通过急促的手机通话交流，叔叔清风骑着三轮车迅速的将父亲送到医院重症监护病房抢救，并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回老家料理。忙碌中的大姐放下手中的商务生意，给我交代一番后立即飞回南昌，当晚就在医院的ICU重症监护室陪伴父亲。据大姐事后描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重度昏迷，呼吸道中堆积着浓痰，多半是呼气，吸气非常困难。抢救团队第一时间取得了我们家属的意见，让我预交了几千元的医保定金，给父亲使用迪拜进口的脑梗治疗药物，以及搭配护理心脏、疏通血管的西药，方案非常稳健。南昌大学毕业的主管医师组织护士们多次吸痰，全天候吸氧。在父亲就诊重症病房的半个月时间里，舅舅与母亲的姐妹们一一慰问，他们通过手机微信视频检视着病榻上的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诫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村子里的一些乡邻以及堂妹与妹夫抽空跑来病房探望，镇子上的姑姑更是每日早晚探视两次。除了每日查房、换药、针灸的医疗团队，父亲入住的重症病房里就是探望的亲人们和慰问的微信视频。紧张中的叔叔曾私下里问我是否要给主治医生送一些红包之类，差点没让神经绷紧的我喷饭了，因为我知道现在的家乡是不会有医疗腐败的，稍有风吹草动、县纪委的巡视团队立即检查并要求整改。

在丽江护理父亲时，我定期给父亲通便，健胃、止咳，不幸的是有一次由于给父亲泡药浴造成了神经刺激、引发了父亲的癫痫，导致老人抽搐不已，至今想来非常后悔。幸好回到老家后父亲迅速恢复了体能，加之叔叔、阿姨、姑姑们经常的探望给老人带来了精神安慰。老家疗养院有一群六十岁以上的老年父母们聚集在一起养老，给融入其中的父亲独处的心带来温暖和宽慰，就像他与儿时的伙伴们经常在一起生活作息一般。

作为现代人我了解一些脑血栓的病理，如果早期实行中药干预，配合脑梗治疗仪的辅助治疗会让老人康复，只是老父亲长期跟我们子女分居，而工作中的我们一年四季都在千里之外，才导致老人家的生活规律失控，幸好大姐经常叮嘱父亲的生活起居细节，为父亲长期提供保健食品、赡养的营养餐食等等，让老父亲有了抵抗病魔的体力。

今天又是泡澡、洗药浴的日子，沐浴时分收到大姐的来电，脑海中浮想起父亲的往昔、那些与我一起居住在丽江市房间里的日子。为了防止父亲跌落床榻，我给父亲安装了铝合金的护理栏杆，在床头装上手动摁铃，遥控联通着我的主卧室。父亲的次卧室床前靠窗处摆放着十八盆兰花，是姐夫与大姐一起移栽的保山兰品种。我给兰花盆栽安置了白色的花架子，看起来像起伏的城墙一般承载着四季常绿的兰花。兴许是盆栽数量比较多，每天都能看到有盛开的兰花，像童话世界般一年四季人长久、黑夜送走白天却发现花未眠。

想起父亲青壮年时期用手推车手工从事农业的场景，再看看父亲今天的老态龙钟、骨瘦如柴的样子，人生真的宛若梦幻一般。然而时光的飞逝如车轮滚滚前行，塑造着真实的轮回。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当年还在嘻戏的堂妹已经成长为一名白衣天使，在急诊科担任着护士，表妹維婕大学毕业后入职了省儿童医院，那些儿时的小不点都已经长成了大人，难怪父亲老了，老的住进了疗养院。

自古忠孝难两全，家族中的兄弟姐妹们一个个都把自己的老人照顾的很好，像龙泉镇的姑姑和姑父对四位老人尽到了最大努力，犹如他们经商的事业一般干练。我曾经多次邀请父亲外出跟我们同住，只是没能说动老父亲，幸好父亲数次有惊无险的度过病患的劫难。这次也许哪一天老父亲真的会安息，但有老家医护人员的全托照拂，相信比我们子女的护理更加周全，因为银发行业的天使真切的用心做到了细致入微的护理，这个道理从家乡人民的情怀中可以求证，从那些为数众多的老人们的荣养状态来看可以肯定。记得我们把父亲送进老家疗养院时，有的老人已经入住八年、十年了。

看着父亲走入医养的留守老人群体，回归同为老人们的队伍中，他的安宁、静默，以及自信安定的眼神，让我们放心、安心的继续着手头的工作。在家乡的绿水青山上我们看到了信任与幸福，一种人与自然的和谐、美丽。

当下已经是葵卯年的冬天了，不知故乡是否下雪，皑皑白雪会不会裹实了父亲和他一起疗养的老人们的院落？但我相信老人们休息的房间会有清洁的电暖，以及每日可口的饭食，因为父母生活的地方叫做故乡。再过些天就是元旦、春节，到时候可以见到久违的父亲了，会看到他灿烂的笑容。历经寒冬、卸掉一个冬天的慵懒、疲惫，就是生机盎然的春天。历史因果的逻辑是，有了春天的播种才有秋天的收获，春秋的短暂是因为他们的美好与繁华，夏冬的变化虽然有些漫长，但却是历史春秋的对照。“春花秋草。只是催人老。总把千山眉黛扫。未抵别愁多少。劝君绿酒金杯。莫嫌丝管声催。兔走乌飞不住，人生几度三台。”愿我的父亲健康安宁，更愿故乡的亲人们一切安好。

“春来秋去。往事知何处。燕子归飞兰泣露。光景千留不住。酒阑人散忡忡。闲阶独倚梧桐。记得去年今日，依前黄叶西风。”无论是春花秋草、还是春来秋去，春秋中的父亲步入耄耋之年。他的一生写尽了家乡的风云变化，从民国出生到新中国成长，历经共和国的每一次掌故。最让父亲宽慰的莫过于家乡走向现代化的今天、实现现代化的明天。作为父母的孩子，我想像父老乡亲们一样勤恳、勤勉务实是最好的孝顺之一。

思索完这些虽然身体上有些许的疲倦，但精神很好。长吁了一口气后我仿佛看见父亲正在故乡的医、养院落内，安静的注视着我，就像在丽江市的卧室和客厅内，他在没有开灯的黑暗中静静地坐着等我下班回家，直到我匆忙的打开吊灯才缓过神来开心的看着我，向我诉说一通心中的道理。我现在已听不懂父亲直接的汉语言，因为父亲自脑梗后语言障碍，但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像家族的亲人以及家乡的父老乡亲一样，陪伴着风雨诉说着睽违已久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