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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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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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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汤圆

今天早上吃汤圆。当我站在灶台前,等着汤圆浮起来的时候,一段往事无来由地涌上心头。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父亲三十出头,在县里的一个煤矿当矿工。煤矿实行“三班倒”,每十天换一个班,早班、中班、夜班,依次轮换。换班的时候,矿工们就回家一次。我家在坝区,煤矿在山区,相距七八十公里,但煤矿工人有的是力气,所以父亲一直都是骑自行车往返在家和矿之间。直到上世纪末,县里退出采矿业,煤矿关闭,他五十多岁了,也是用自行车把矿里的家伙什儿驮回家的。每年暑假,他都会用自行车搭上我,去煤矿玩十天。说是玩,其实是在山里呆十天,或者说被一群大男人荤荤素素地逗十天。时常也有工友叔叔的子女为伴,我们一起去山里挖山药、采侧耳根,再摆摆各自的稀奇事,算是最开心的事。

又一个暑假来临,父亲又要带我去矿里。今天,他赶中班,所以全家都起得特别早。天不见亮,母亲就做好了一锅老干饭,还有非常下饭的榨菜。一家人匆匆吃过早饭,父亲搭上我就出发了。

往常,在中午十二点前后,我们会到达煤矿,洗去脸上的灰尘就去伙食团吃午饭。今天运气很背,我们才进入山区不久,“噗嗤”一声响,父亲就急忙刹车停了下来。他说,后轮胎被路上的玻璃渣扎破了。后轮胎是承重胎,扎破了就不能再骑。胎破了,不仅骑着费力,而且可能把钢圈压变形,造成更大的损失。其实,我当时七、八岁,也不会骑车,他说的我似懂非懂。

父亲让我下了车,他在前头推着车走,我紧随其后,一脚一脚,一坡一坡地往前赶。不久,我就走得满头大汗,父亲推着车,当然更累。但那时,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反反复复地问他,到底还有多远才有修车的。

我们又推上了一个高高的山坡。站在坡上,我望见远方有一个集市。父亲说,下了这个坡,路边就有修车摊。看到希望,加之是下坡路,我跟着父亲走得更快了。果然,坡下有一个修车摊。就这点,我当时觉得父亲真了不起——他怎么知道那里有修车摊呢?后来,我自然明白了,他在这条路上骑了多少个来回,怎么会不知道呢?

十来分钟后,车修好了,但前面耽搁得太久了,此时已接近中午,明晃晃的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父亲说:“还有一段路,赶到矿里已过饭点,我们在镇上吃点东西再走吧!”一听这话,我满心欢喜,因为“打馆子”(去馆子里吃饭)在那时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我又坐回车架,父亲缓缓地蹬着,一边寻找饭馆。一家汤圆店映入我眼帘。老板在临路的灶台上放了一张长长的菜板,菜板的一头在锅沿上,一头在老板身下,搓好的汤圆顺着木板滑进锅,在锅里翻腾。汤圆从开搓到下锅,几秒钟一个。老板搓汤圆的手举得老高,一气呵成又略显夸张的动作,非常扯眼球。

“爸,吃汤圆吧!”我急不可待地说。

“好!”父亲驾好自行车,带我进店,一边点餐,一边落座。我们相向而坐在靠近路边的一张小方桌,可以看着停在旁边的自行车。

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端上桌来。也许是“打馆子”的激动,也许是太饿了,也许是汤圆的馅儿太香了,我来不及等汤圆晾冷一些就干了起来。等我把碗里的干货扫光,抬头看看父亲,他吃得可慢了,碗里还有好几个。

这时,父亲对我说:“我不喜欢吃甜的,你吃饱没有,不够就赶几个过去?”一边说,一边端起他的碗,把汤圆赶进我碗里。我稀里糊涂地又干了好几个。

我一吃完,父亲就搭上我,重新上路,爬坡上坎,一路颠簸,终于在下午接班前赶到了矿里。

长大了我才知道,八十年代初期,人们生活还不富裕。父母不喜欢吃的食物,就让给孩子吃的故事,很多同龄人都经历过。可那时的我们也真够笨。一个壮汉因为不喜欢吃甜食,骑行了几十公里山路,吃汤圆不如七八岁的小孩儿,我还信以为真。你可知道,那时的农村根本买不到白糖,为了增加甜味,人们吃的是一种称作“糖精”的添加剂……

如今,父亲七十多岁了,我发现他喜欢甜食,有时还会兑白糖水喝。我想让父亲想吃就吃,但为了健康,我又不得不经常劝阻他,少放点白糖。谁能开发一种有传统味道但又低糖甚至无糖的汤圆,也许会走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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