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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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聂伯河
文/野兰
伊久姆和亚速营都簇拥着他
他用灿烂的向日葵，掩藏了那些残肢、弹片与军帽
“他们是我的肺，沉在水底的
巨大的肿瘤，被放在祭坛上”
他卷起舌头，用母语诉说着
试图用断臂抚摸每一个村庄，每一棵草木
岸边高耸的英雄雕像，指着朝阳升起的方向
但英雄的父亲，悲伤地跪着
“斧头是我的兄弟，把天空劈成了两半”
他掉了个头，朝另个一方向跌跌撞撞地走了
死亡
文/野兰
悲伤的事物，更贴近天空
如大雪横飞
穿过我们，取走铁链上的祖母
还给风。让我破碎
在破碎中开花
在尘埃中找回自己的耳朵与眼睛
回到人世的反面
让我跪下，向被践踏的草，草里面的蝼蚁
当我的双手沾满泥土，是我埋葬了我
作为祭坛，另一个你
从岩缝、朽木、白骨中钻出来
打开一片黄花，一只金铃子的歌喉
我看见远方的手势翻转
抹去了所有哭泣的脸
墓碑与旗帜的双重阴影后面
一只麋鹿悄悄步入深林
留下一串脚印，种子在那里萌芽
白鹤在那里起飞
七月初七
文／野兰
被月光唤醒
折断花枝的人，空着手离开
悲伤有了轮廓，牠把月光踏出千层浪
牠追上远行的人，给他一捧雪
牠把长江绕成老式唱片，让鹧鸪在茶杯里慢慢地飞
镜中人有了雪色，一边微笑一边哽咽
还有什么桥不能过去？昨天死去的我
今天还站在尘埃中，树影斑驳
我身上有悬崖与深渊，也有菊花慢慢舒展
“被绳子绑在一起的人，一直在寻找对方”
针尖之上的远方
敞开了它铁色的内脏，给我一个女人的故乡
（注：引号内的句子，也为作者原创）
八月十五
文／野兰
那金黄的
麦田中央，坟墓站着
孤独的老祖母，提着灯盏
灯花明灭，是重复的告别
染黄了我们的睡眠与天空
十个秋天的手指在我们身体里跳跃
“至少有一只耳朵，听见了生命”
浮生潦草，村庄都消失了
孤儿还睡在高高的麦垛上，继续生长
在梦里，他洁白如初，不被刈割、不被啃啮
迷茫
文/野兰
在警笛声中，点燃白蜡烛
微弱的烛光找到你，和你胸膛的锣鼓
没有一只耳朵来倾听
这空空的皮囊，被砍伐的秋天
窗外树影横斜，擦掉了墙上的标语
并放飞最后一只白鸽
更远处，走失的人倒退着
穿过墙与墙之间的裂缝
突然变成一根孤零零的旗杆
时光
文/野兰
木盆里，除了月亮
还有两三声蛙鸣，几朵桂花
我们在上个世纪的塘坝
清洗自己，洗掉了脚下的泥土
你觉得自己够干净了
起身，随桂花飘远
祖母追出去，回到了瓜秧豆苗中
我把冰凉的水，朝明天泼过去
独自一人，空着手
穿过万字回廊，回到了床褥中
醒来后，人已在千里之外
枕着黑夜，裸露出脖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