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
文/野兰
折枝声,饮水声,犬吠声,第七颗松果落地了
她把悲哀塞进旧靴子
踩着记忆,走向消失的事物
泪汪汪的路,递过来半个月亮
大把大把的芦花飘扬着,变幻出麦地、
池塘与村落。她窥见麦地中央的墓碑
窥见拾穗的母亲,潜行在一再分裂的峡谷
村庄不再是湖上的睡莲,它是一记沉重的勾拳
忽然从暗处击出。父亲不在竹林里
也不在南山下,路旁的野草移动着
沿路掩藏军帽与弹片,“他会回来的,
回来擦亮天空。”身后群峰涌动
是一排向日葵正跑向镰刀,她发现自己是其中一棵
努力靠近刀锋反射的星光。当无辜者走向祭坛
四周弥漫死亡的阴影,她已经学会把风暴掖进袖口
在谎言与真相间小心地跳跃,真相太强大了
像炮弹一般落在乌克兰。她想赶在天亮前
回到童年的麦垛,那里的蝼蚁有选择路线的尊严
但影影绰绰的未来,总有猛虎在那里等着
她默默地摘了朵白菊系在胸前,黑暗中有白鸽展翅
“英雄的父亲有断臂的胜利”
身后的第聂伯河呜咽着,把整个俄罗斯拖向地球的反面
我的色彩
文/野兰
黄昏,记忆扯上雨水
无端地横斜、飘荡,在铁皮屋顶上
落下去,再溅起来
城市露出干净的一面
一些黑暗的事物顺水而去
半明半昧的我,放过了自己
在生活撕裂的地方,重新生长
等你从阴影下出来
会看见,一盏在风雨中飘摇而不肯熄灭的灯
一座伏在腐叶、淤泥、草丛里的山丘
蓄积的一泓泓清水,以及不分白天黑夜地舞蹈的
郁郁黄花,青青翠竹
二加二等于三
文/野兰
绕过庙堂和官吏,从魏晋来的人
陷在楚国的月光中,用兰花的咽喉
对斧头唱歌,大雪扫过故土
孩子们迅速变幻出牛头马脸
他跌跌撞撞地穿过所有黑夜,加入我们的行列
周围都是电子元件与二氧化碳的混合物
他抓起一沓帐单,代替了《诗经》:
“艺术是油锅里溅出来的月光。你们不能用蚂蚁的灵魂虚度一生”
为了证明自己游离于生活之外
他用两根手根夹住了落日,再用两根手指比了个“V”字
而当他走进菜市场,红着脸与小贩讨价还价
我们看见的是,一只鸵鸟把头埋在翅膀里
没有心脏的城市,把无数高楼大厦的阴影
重重叠叠地投射到他身上
头顶的天空仍旧流光溢彩,但没有一朵云是白的
霜降
文/野兰
秋深了
一个人的旷野蓄积着野火
一个空洞的灵魂,在阳光下颤抖
她去寻找远行的自己
从草涯、水际,到落日下的墓碑
她寻找一颗透明的心
在制药厂的烟囱和庙宇之间
掩藏了许多白鸽子
不能飞翔的日子,荒草取代了语言
末日的审判,在深深浅浅的脚印里
等一颗种子
那些不肯凋零的花,是伤口,也是出口
一个人,走在无人理解的路上
一个母亲,避开了所有清晨
把悲伤折了又折,在四面八方的风中点灯
信物
作者/野兰
读宋人的词
读到“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时”
淡村就化成了一阵杏花雨
子虚先生青衣白袜
折了一枝花,去粘远去的鸟鸣
“绝壁上有彩虹。”他让我低头看地上的沟壑
再抬头看天空的累累伤痕
后来他也变成了一片云
常常停在我窗外
我总是在半夜醒来
倾听,这个时代的云
在何处漂泊。能让人哭泣的东西不多
从汴州到瓜洲,杏花打脸许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