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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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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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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音悠悠

此生,仅操练过一种乐器,二胡。

平素,最喜欢听的音乐,二胡演奏。

如今,我手机唯一收藏的娱乐公众号,二胡精粹。

说来惭愧,虽钟情二胡几十年,其间也曾断断续续琴不离手的自娱自乐,可至今却一事无成,空留下一声长叹!好在历经岁月的打磨,我能够听出二胡的弦外之音,并时时享受悠悠弦音带给我的愉悦。


七十年代,在武汉市的一所中学,在一间宽敞的礼堂里,台下坐满了全校的师生,目光都聚焦于前方的舞台上。舞台灯光惨淡,帷幕低垂,灰黑色的布景涂绘着水牢的图案,里面有铁笼、污水、手铐,一幅阴森森,恶杀杀的狰狞氛围。台上的师生正在表演话剧《收租院》,一群破衣烂衫,瘦骨嶙峋的穷苦百姓,在刘文彩及随从挥舞的大刀和皮鞭的淫威下一步一步走向水牢。

此时,一阵音乐响起:缓慢,凄惨,如诉如泣,像针尖般一下又一下扎在观众心里。那是我的同学,用一把二胡演奏的江河水,我第一次惊奇的发现,音乐是有画面感的。因为,那音乐非常契合舞台表演的场景,从此这场景连同二胡的弦音永远镌刻在我脑海里。

我惊叹!一把小小的二胡,通过马尾、手指与琴弦的接触,能够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音乐是有穿透力的,它穿透了我懵懂无知的少年心,也唤起了我对艺术的追求。于是。我花钱买了一把旧二胡,拜同学为师,开启了我的学艺生涯。

从吱吱呀呀的推拉弓开始,到两年以后能够娴熟自如地抛弓、顿弓、跳弓,并能完整的演奏许多曲目。我深深地感悟到,一把小小的二胡,通过右手的推拉,左手的滑动,将内心的感受演化为美妙的音响释放出来。我甚至梦想有一天,能够像同学一样登上舞台,用二胡奏响天籁之音。

然而,一场意外,使我与二胡暂别,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那是一个夏日的夜晚,我坐在家门口,对着星月操练二胡。身旁的弟弟睡在竹床上,竹床有点挡道,姐姐叫我与她一起将竹床挪动一下。我一手拿着二胡,一手搬动竹床,谁知弟弟一个翻身,竹床失去平衡,弟弟从竹床上摔了下来。头刚好砸在一块石头角上,顿时鲜血流淌,弟弟被惊醒了大哭不止。父亲见状盛怒之下夺过我手中的二胡,举过头顶,狠狠地摔向地面,二胡瞬间四分五裂。

惊慌失措的我不仅陷入深深地自责,而且一颗追求艺术的心灵随着二胡的破碎也泯灭了。


几年后,我插队洪湖岸边,既意外又惊喜,与我同宿舍的另一个知青随身带了一把二胡。而且,还是一把崭新的二胡,无论是外观还是音质都远远胜过我那把原来的二胡。我那二胡材质为硬杂木,颜色泛红,琴筒有点裂纹,蟒皮薄且松软,弓细短。而这把二胡材质为红木,色泽放光,做工考究,弓粗长且能调节。两者相比,犹如白天鹅与丑小鸭。

于是,以二胡为媒介,我俩之间有了共同爱好,由室友变为琴友。只要有时间,我俩便呆在屋子里,当其它知青以聊天、打牌消磨时光时,我俩则沉浸在悠扬的弦音之中。或他拉我听,或我拉他听,相互欣赏,相互切磋,单调的生活被弦音调和得富有色彩。

在那广阔的天地里,在那艰苦的环境磨砺之中,每当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余,每当枯燥的生活乏味之时,二胡便成为慰藉我心灵的知音。弦音悠悠,从我指间滑过,如同门前的一河流水,带走了春夏秋冬的不老时光;弦音悠悠,由我心间奏出,宛如屋后的参天大树,迎来了雨露霜雪的静好岁月。

哈尔滨,北国冰城,我在那里上大学,紧张的学业需要的是知识沉淀,二胡又与我拜拜了。然而,冰封之下时时萌动着渴盼的春芽,弦音仍然在地层深处发出微微的声响。

阔别四年,久后重逢是在军营,二胡之音便与每日的军号之声相伴,合奏出和谐的音符。在部队,我有了家,有了自己的小天地,二胡就成为我的家庭一员。

湛江,南国风光,碧海蓝天,椰树丛丛,几乎每天傍晚,我都要坐在凉台上推拉琴声。久而久之,直至多年以后,许多不认识我的干部和战友,不知在下的名字,却知“有个拉二胡的”。因为在他们脑海里已经定格了一幅画面:蓝天、椰林、军营、二胡。

当然,这个时候二胡不再是我追求的艺术天堂,只是一份业余爱好,因为它已经深深地融合在我的生活里。二胡的两根弦,就像夫妻,平行而独立,但是相互配合能够演奏出许许多多美妙的旋律来。于是,每当这个时候,陪伴在我身边的,能够听出弦外之音的,就是我的夫人,她便是我多年唯一的粉丝。


由部队转业回到北京,一个偶尔的机会,我认识了中国顶级二胡演奏大师周跃琨先生,他当时是中央民族乐园首席。之后,二胡使我俩成了好友,认识他,使我对二胡的认识有一个质的飞跃。

我单位是北京市交管局宣传处,前生是北京市公安局宣传队,吹拉弹唱大有人在。同事们听说周跃琨是我的好友,也得知电影《二泉印月》的二胡演奏是由周跃琨先生操琴,故渴望一见。一日,应我邀约,周跃琨携琴来到我单位,大家围成一圈,听先生演奏。

先生端坐于椅子上,左手掌琴,右手拉弓,低沉的弦音从琴筒里流出。随着韵律的起伏变化,一个双眼失眠的艺人向我们缓缓走来,娓娓述说着他那悲壮的一生……于是,演奏的人神情凄然,围观的人泪盈眼眶,静静的屋子里余音环绕。

演奏完毕,周跃琨讲述了一段往事。日本著名音乐指挥家小泽征尔访华期间,当他第一次听到《二泉印月》演奏时,感慨地说:“这种音乐,只应该跪着听,站着坐着都是不恭敬的。”于是,他当着很多人的面要下跪。

不可否认,二胡是民乐之王,是民族之魂,也是我国文化走向世界的瑰宝。周跃琨退休后,应日本音协邀请,前往日本教学,并深受欢迎!

无独有偶,多年后我乘坐邮轮去日本旅游,在邮轮上遇见了一支中国民间民族乐队。邮轮行驶在日本海域内,许多日本朋友热情地要求他们表演,于是乐队在邮轮顶端的露台上摆开架势。当笛子、锁啦、扬琴轮番表演完了后,二胡闪亮登场,一曲《喜洋洋》齐奏,将现场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那真是一种音乐与景观完美结合的典范,正值黄昏时分,夕阳映红了海天,镶着金边的云朵呈现不同的形状和色彩,海面开阔,微波荡漾,一群海鸟振翅盘旋。邮轮劈开水面,彩旗在微风中猎猎招展,欢快的二胡弦音回响在天地之间,乘着风的翅膀飘向了大海深处。

演出结束后,我们谈到周跃琨先生,大家都非常熟悉,于是,我以周跃琨好友的名义,非常亲热地与乐队队员和日本朋友进行了交谈。得知乐队是应邀专程去日本演出,许多日本朋友都自豪地告诉我,他们是周跃琨的徒弟。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音乐无国界,而我国的二胡堪称音乐的使者,奏响了友谊的乐章。


周跃琨先生赠送了我一把二胡,希望音乐能为我的生活带来更多的欢乐。然而,由于工作的繁忙,我很少回家,即便回家也是身心疲惫,根本无精力染指琴弦。俗话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长期不操练,手腕和手指开始变得僵硬了,从此二胡便束之高阁。

然而,对二胡弦音的欣赏不仅没有丝毫减退,而且与日俱增。借助科技为生活带来的便利,我购置了不少在时代中应运而生的电子产品,双卡录音机和磁带;先锋音响和唱片,大部分都是二胡曲目。自从手机问世后,能够收听音乐,我关注了二胡精粹公众号,只要有时间我便听上一曲,这绝对是一种精神享受。

我最喜欢听的歌曲是《让天下劳苦人民都解放》、《北风吹》,最喜欢听的戏曲是《打虎上山》、《家住安源》。当然,还有很多很多二胡演奏曲。

不知有多少个凌晨,万籁无声,天空缀着星月,我手捧书卷,一边在墨香里巡游,一边在弦音里静思。

不知有多少个黄昏,夕霞似火,倦鸟依偎巢穴,我品茗清茶,一边在时光里漫步,一边在弦音里畅想

一曲《江南春色》,我能够看到桃红柳绿,蝶飞蜂舞的场景。

一曲《空山鸟语》,我能够听到蝉噪鸟鸣,溪水潺潺的声音。

不可否认,在所有的乐器中,二胡最接近人的声音,许多歌曲、戏曲用二胡演奏维俏维妙,栩栩如生。不仅如此,还能将人的喜怒哀乐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绝对是乐器王国的一朵奇葩。

二胡有内弦与外弦之分,内弦声音浑厚雄壮,有阳刚之气,像男人;外弦声音尖细轻柔,有妩媚之态,似女人。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具有独立平等的人格,共同组成了一个和谐安宁的大千社会。只有相互尊重,密切配合,才能演奏出精彩绝伦的曲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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