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清明节,武汉的天气喜怒无常,一忽儿阴,一急儿晴,一忽儿下雨,一忽儿刮风。这是老天爷赏赐的一个难得的晴天,我们兄弟姐妹兴致勃勃地走进了解放公园,踏青赏景。
刚步入园内,迎面扑来一袭淡淡的幽香,这是热情的春姑娘在亲吻着每一位游人。放眼望去,雨后的公园像涂抹了一层亮油一般,花草,树木、绿叶、亭廓显得格外清新,靓丽。沿着一条平坦,笔直的通道缓缓前行,在身心放松的同时,视觉、嗅觉都在最大限度地发挥着各自的功能。
沿途的道路两旁是高大挺立的古槐,枝繁叶茂,直指蓝天,仿佛在列队夹道欢迎游客的到来。树与树之间是长方形的花坛,一个花坛一种颜色,开着小小的花朵,红的、黄的、紫的,五颜六色,似浓墨重彩的油画。游人纷纷驻足靠近,赏花摄影,尤其是女同胞,秀出各种姿势,与花媲美。啊!好馥郁的芳香,原来那袭淡淡的幽香源自这里,游人情不自禁闭目抿嘴贪婪地吮吸起来。与此同时,设置在花草丛中的音箱播放着轻悠的音乐,盈盈入耳。
最有趣的是,一群青年男女,均成双结队而来,流连于花丛之间。男同胞分别闻了闻花香后,再去闻自己的情侣,显然是将花香与玉香进行对比,使人很容易想起“闻香识人”的典故来。而女同胞则是莞尔一笑,算是对另一半的回应,好甜蜜的意境,尽在春光中演绎。
朝公园深处继续前行,我发现来这里唱歌、跳舞的队伍特别多,而且水平不是一般的棒,很有几分专业水准。尤其是跳新疆舞和云南舞的人,那身段舞姿一看就知道有多年的基础功底,文艺范特浓,绝对有别于其它地方的广场舞和交际舞。唱歌的人也音韵不凡,字正腔圆,声情并茂,都是名歌名曲。许多游人都驻足围观,仿佛在欣赏一场免费的文艺演出,还不时击掌大声称好。我正在纳闷之间,同行的家人告诉我,解放公园附近就是武汉歌剧舞剧院,许多退休的专业人员常年在这里载歌载舞,既施展才艺又锻炼身体。
在一处绿茵茵的草坪上,一架彩色风车立于正中,许多老人悠闲地坐在周边的长条椅上,观望着正在草坪上玩耍的人们。草坪上绝大多数都是年轻的父母带领孩子在玩耍,有的在踢足球,有的在打羽毛球,还有的在追逐嬉戏;更有一大群人簇拥在一起,正在给一对新人拍摄结婚照。
看到这里,我不由感叹道,多么美妙温馨的春天啊!多么欢乐幸福的人们啊!
突然,我想起去年的武汉,也是在这个季节,疫情禁锢了春姑娘的脚步,病魔扼杀了春姑娘的美丽,千万武汉市民在长达76天的封闭中,只能将最美的春光珍藏在内心深处。是啊,历经凤凰涅槃,今春更美好,人们更幸福。
然而,仅仅只是一刹那,我的内心掠过一丝寒意,旋即又温暖开来。因为眼前就是实实在在的春天,我还要继续享受春天带给我的愉悦。
一行人继续朝前走,道路两旁豁然出现高大茂密的松柏,苍翠欲滴,巍然挺拔,庄重肃立。这里与适才的氛围截然不同,有着明显的差别,似乎一边是欢乐的海洋,一边是宁静的港湾。
路的尽头是一处面积不大的广场,灰石砖铺地,正前方是淡青色花岗岩垒砌的墓台,背面是一座弧形陵墓,周边丛林覆盖。墓台前方摆放着一堆花圈,像是新近置放的,鲜花还是娇嫩的,上面挂有晶莹的小水珠。墓台右上角的墙壁上有一方形石板,四边雕刻着花边,正中镌刻着金色的字迹,是苏联大文豪普希金的名言:每一个战士都是英雄,他们不是取得胜利,就是战死沙场。
广场的正中间,与墓台相对的是一座高高的石碑,呈四角形,上端尖尖的,整体似一把利剑。碑身上金光闪闪的十个大字:苏联空军志愿队烈士墓。再仔细阅读地面上的碑文,我方才明白,原来这里埋葬着15名苏联空军的遗骸。这是怎么回事?我一时有点糊涂,在这里竟然有一处苏联烈士的集体坟茔。
我虽是地道的武汉人,但对解放公园确实不了解,甚至我一直都不明白此处为什么叫解放公园,而且公园前面一条纵穿汉口的大道亦称作“解放大道”。难道与这些牺牲的烈士有关联吗?
趁家人在一旁休息的时候,我再一次折返到墓台旁,仔细观察,原来在墓台的正上方还有密密麻麻的墓碑文,是用俄文和中文两种文字书写的。刚才因为人多,没有注意,此次我逐字逐句读了下来,明白了一二。
原来在当年中国的抗日战争中,苏联派遣了大批空军志愿队员协助中国,从南京一直打到武汉,在空中与日寇展开了殊死绞杀。从1937年至1940年,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与中国空军并肩作战,有力地打击了日本空军的嚣张气焰:共击溃日军飞机986架,战舰100多艘,包括一艘航空母舰和一艘巡洋舰,日军王牌飞行员中的“四大天王”三位被击落。同时,志愿队也献出了211条生命。
在1938年的一次空战中,志愿队有100多人牺牲,被掩埋在当时的万国公墓。由于时局混乱,万国公墓里埋葬的都是战争中的死者,其中有军人也有平民,还包括各个国家的人。就这样烈士们长眠在一个混乱的地方,连墓碑都没有。1956年,15位苏军烈士的遗骸从万国公墓里分辨出来,迁移到解放公园立碑安葬,即是现在的苏军烈士墓。
看到这里,我不禁肃然起敬!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个个年轻的异国军人形象。他们为了真理,为了正义,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与中国人民一道反对日本法西斯主义,在战斗中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由此,我想起了去年在湖南芷江时,参观了当地修建的飞虎队纪念馆,详细展出了美国志愿航空队队长陈纳德及所率领的飞虎队援华抗战的英勇事迹。我又想起了前不久中央电视台热播的《跨过鸭绿江》,我中国人民志愿军为了保家卫国,出兵朝鲜与世界第一军事强国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决战,用生命和热血谱写了一曲“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的悲壮凯歌。
看到这里,想到这里,我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正义与邪恶是没有国界的,是永远对立的两股势力。邪恶可以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给世界人民带来无尽的灾难;正义能够并肩作战,同仇敌忾,为世界人民创造和平与安宁。当然,历史多次证明,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那么,15位苏联烈士为什么要埋葬在解放公园呢?带着这个问题,我查阅了相关资料,终于有了答案。
资料显示,解放公园的前身为英法俄德日比六国洋商跑马场,1949年5月武汉易帜解放,跑马场回到人民手中。当时的中南局、中南军区、中南军政委员会等单位决定将跑马场的外场部分改建为公园,故取名“解放公园”。其门前的一条道路原为“中正路”,亦同时改名为“解放大道”。
离开苏军烈士墓时,我以一个游人的身份,向安卧在这里的国际主义战士,为世界解放与和平英勇献身的异国先烈三鞠躬,以表达对他们的崇敬之情。我想,以后每年的清明,我不仅要为逝去的亲人祭拜,也要为逝去的先烈遥拜。
当我怀着复杂的心情与家人一道继续行走在解放公园时,午后的阳光更加艳丽夺目,游人们在尽情享受春天的温暖。我突然想到了上午在花坛遇见的一对对热恋中的年轻情侣,想到了在众人围观下大展才艺载歌载舞的退休老人,想到了在草坪上无忧无虑自由玩耍的孩子们。他们是幸福的,因为解放公园再也不是冒险家的乐园,因为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是日益强大的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