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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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树，历来为国人所钟爱，自古至今留下浩如烟海的佳作名篇，表达了人们由衷的赞美，如宋代诗人谢懋的《霜天晓角·桂花》：绿云剪叶，低护黄金屑。占断花中声誉，香与韵、两清洁。胜绝，君听说。是他来处别。试看仙衣犹带，金庭露、玉阶月。
然而，我素来对花事知之甚少，与桂树零距离接触还是在今年的国庆长假期间。说来既是一种巧合又在情理之中，使我有幸识得“桂树真面目”。
10月1日，当许多人纷纷涌向繁华闹市、名胜景点时，我与夫人由北京乘坐火车到武汉，出站后家人开车直接将我俩送往偏僻的乡下。我与兄弟姐妹事先约定，利用国庆长假相聚一起度过一段温馨闲适的田园生活。当然，我们既没有刻意追逐陶渊明的世外桃源，也无心体验白落梅的修篱种菊，而是陪伴鲐背之年的老妈。老妈常年生活在武汉，深居简出，只是我来汉才肯外出，才有机会一家人团聚。
乡下距离大城市武汉有几十公里，距离小城市鄂州市内也有二十公里，毗邻梁子湖，是典型的农家院落。房屋周边有一丛丛树林，一片片庄稼，一条条河沟，水陆纵横，阡陌交错，一派广阔的农村大地。房屋的前后种植了茂密的花草树木，花有月季、芍药，以菊花为多；树有枇杷、橘子，以桂树为多。
乡间生活闲适舒缓，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生活的节奏伴着心境的随意而展开。没有市井的纷扰，也无社交的牵绊，甚至连电视机、互联网都没有连接开通，唯一与外界保持联系的仅有随身携带的手机。这种生活方式非常适合老妈的习惯，即是陪伴老人，我们也就顺其自然、乐得其所。偌大的房屋一下住进了十几人，亲情伴着欢声笑语填满了整个院落，这种氛围是老人最开心的。
乡间的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广袤无垠的原野最能放飞身心。白天，我们在蓝天白云下，漫步于田间地头。近瞧：棉桃绽放，吐出了一团团雪白的棉絮；稻杆挺拔，垂挂着一条条金黄的稻穗。远望：河港蜿蜒，碧水荡漾；绿树成行，硕果累累。入夜，我们在月光下追逐萤火虫，那一闪闪的荧光把我们带入了愉快的童年。
忽一日，一股淡淡的清香入鼻，不闻似有，再闻似无，不知从何而来？我与夫人寻着房前屋后的花卉逐一辨闻：发现月季花瓣零落，花期已过；芍药叶片枯萎，已结果实。唯有黄菊花开正艳，生气盎然，但幽香淡淡，得凑近鼻尖才可闻得些许，况且这菊香味与那股香味相差甚远。老妈笑眯眯地看着我俩，也说不准香味源自何花？
母亲喜欢养花，在武汉不大的居室里专门辟出一处小院，盆盆罐罐养了20多种花。夫人也是如此，在北京寸土寸金的楼房里，将花盆挤放满了阳台和窗台。婆媳俩同一爱好，我除了支持还兼做搬运工，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一点熏染。
第二天清晨，打开门窗，在虫鸣鸟唱的伴奏声中，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迎面扑来，直入鼻翼。夫人猛吸了一口气，转身直奔门外，跑到门前一颗桂树下，托起一根树枝，凑近鼻孔贪婪地闻了闻，说：“桂花开了。”
我紧跟在夫人身后，发现在枝繁叶茂的桂树上窜出了许多条状的花朵，毛茸茸的，呈淡黄色，有点像麦穗。仔细看，在四个花瓣中间有一粒粒小米般大小的花蕊，从花蕊里散发出一股股沁人心脾的芬芳，使人神清气爽。此前，我听过，也看过、闻过桂花，但从未如此近距离地、仔细地观察过。我手捧桂花，高兴地喊道：“老妈，桂花开了。”
兄弟姐妹们应声跑了出来，老妈也拄着拐杖跟了出来，一家人围着桂树看着、闻着、欣赏着，欢声笑语打破了清晨静谧的村庄。这桂花开得真是时候，应时应景，仿佛特地为迎接我们家人团聚而开，桂香氤氲在亲情流淌的氛围里。
原本，我对桂树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与其一起生长的枇杷树和橘子树结满了果实，香甜可口。由于太多，不采摘也是浪费，因此除了我们享用以外，邻近的小孩也跑过来采摘。村里人对我们在感激之余，也回赠了自己种植的南瓜、青菜之类的作物，一种满足感、自豪感油然而生。而桂树长得又高又大，却没有任何成果，徒有其表。
然而，我的这种看法被彻底颠覆了，颠覆得一塌糊涂。因为我发现，桂花仿佛成倍数的开放，仅仅一两天功夫，整个树上挂满了金条，与碧绿的叶片相得益彰。尤其是那香味，从初开期到盛开期越来越浓，浓得令人飘然，令人陶醉。有时秋风扫过，桂花飘飘扬扬，形成金色的纱幔，洒落一地，仿佛铺了一层毛毯。
随之，家人的生活方式也悄悄发生了变化，亲情似乎与桂香亲密地融合在一起。以前就餐，大家围坐桌前，现在端着饭碗直奔树下，边闻香边吃饭。以前睡觉关窗户，现在窗户敞开，闻香而眠。以前老往田地里跑，去观赏田园风光，现在直奔桂树下，观桂花形态，闻桂花芳香。入夜，再也不去追逐萤火虫了，而是月下赏桂。尤其是老妈，清茶一杯，久坐树下闻香品茗，还不时哼哼几声楚剧，一幅悠闲自在的神态。
门前的桂树开花了，房前屋后的桂树也开花了，村里的所有桂树都开花了，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桂香。我进一步发现，桂树品种多样，花色、香味也不尽相同。银桂，花朵为白色，略带微黄，香味较淡；丹桂，花色较深，有橙黄、橙红和朱红之分，香气浓郁；金桂，为蛋黄色，花香醇馥幽郁。即便是同一棵树，其花色的变化也因开花的时间不同而呈迥异，有白色、淡黄色和黄色，纯白色的属初开的花，即将凋落的花为黄色。
那日晚，繁星缀满瓦蓝的夜空，月亮洒下一层银灰，映照在桂树上格外优雅。四周静悄悄的，枝叶闪着银波，桂花像个害羞的少女躲藏在枝叶后面，只是那香味更加浓烈馥郁。我突然想起了嫦娥奔月和吴刚伐桂这两则故事，童年时代，每当圆月之时我会对着月亮寻找嫦娥和吴刚。至今我都没有搞明白，为什么这么曼妙的故事少不了桂树？而且伟人也留下了“吴刚捧出桂花酒”的佳句。由此可见，桂树在国人的观念里、在传统的文化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夫人是学医的，对花花草草的用途有点在行，她告诉我们桂花不仅能够食用，而且还是中药，能够散寒止痛、止咳化痰、醒脑提神。于是，按照她的吩咐，我们开始采摘，专门挑选初开期的桂花，浓香而新鲜。桂花采摘后，用盐水洗净，但见夫人将晾干的桂花装入玻璃瓶内，用蜂蜜浸泡，锁住桂香；然后密封好瓶口，交由时间来酿制。
几天后当我们打开瓶盖时，浓烈的香甜气息简直令人欣喜若狂，那种感觉确实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反正我是一种飘飘欲仙的状态。于是，在我眼里桂花已经幻化为一种可爱的小天使，它不仅能够带给我们精神上的愉悦，而且也能够满足餐饮上的需求。
自从桂花开了，枇杷，橘子，还有月季、芍药和黄菊都被冷落了，再也没有人顾得上去欣赏它们。这时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桂花不善张扬，生性低调，甚至在它开花最旺盛期连蜜蜂都不过来亲吻。它只是默默地生长，一年仅用几天的时间将最美好的形象和最浓郁的芳香献给大自然，成就秋天的美色。才女李清照的一首诗，是对桂花的最好写照：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这真是一次不期而遇的邂逅，家人的团聚因桂花的绽放而别开生面，流淌在每个人心里的，不仅有浓郁的花香，更有浓烈的亲情。要知道，母亲90高寿，我们姊妹最小的近60岁，最大的70开外，能够聚在一起也十分难得。
感谢桂花，为我的家人团聚涂抹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感谢桂花，为我的家人团聚营造了一个和谐的氛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