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的第六年我出生在江南小城 ——黄石。五岁以前的事,我全然不知。七、八岁时的事隐隐约记得些许,十岁以后的事记忆犹新。
那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三年自然灾害给原本一穷二白、满目疮痍的新中国增添了新的创伤,据说,当时社会中有些壮汉因为饥饿和劳累,昏倒在莲藕塘里,从此再也没有爬起来。其实,我的家当时也很难,一家共有八口人,其中祖父母、父母亲、小叔和我兄弟三人,我排行老二。全家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养家糊口,每月经济收入不过四、五十元,家里日子捉手见襟,十分拮据。记忆中,我的祖母爱子如命,总喜欢把稍稠一点的稀饭先盛给小叔,然后再把剩下较清的粥盛给我们兄弟三人,而我们兄弟几个都饿的受不了了,捧起小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后,又伸手向祖母索要,但她就用铁勺子捞铁鼎罐“喳喳”发响,我们听见此音后,就知道再也没有了,方才罢休。
1963年的春天,我迎来一件喜事。那年我七岁半,读小学一年级下学期,看着我班第一批戴着红领巾的同学,他们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羡慕。我是我们班第二批加入少先队的,还记得好像是在风和日丽的一天下午,我们新入队的二十几个同学,人人小脸蛋上用胭脂摸擦得红彤彤的,在学校礼堂会台上,站成三排,因为那时我个头矮小,站在第一排,宣誓前,我们高唱着少先队员之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烈的光荣传统,爱国家……”。散会后,我内心很激动,带上鲜艳的红领巾,又蹦又跳的赶回家,向家人报喜。
那个时候,我们小朋友玩耍最多的就是,飞糖纸,滚铁圈,打玻璃丸,跳绳子,跳房子、踢毽子、互动的捉迷藏、斗鸡腿、掰手腕,打麻叉等,文娱活动至多的听长辈聊天,听收音机,看小人书,自己唱歌、集点邮票等。想看一场电影,都很难,虽然一张票价不过几分钱,一无这个经济能力,二大人也舍不得付出,有时,只好偷偷爬到石料山华新水泥厂采石车间的电影院窗户缝里窥看,尽管影片全是黑白的,看得也上瘾,记起有许多部影片如《平原游击队》、《地道战》、《南征北战》、《回民支队》、《小兵张嘎》等战争影片都是先这样断断续续观看的。如果打听到哪里露天放电影,好不高兴,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走几里地,甚至更远的路也要前去。所以,除非学校包场,自己想去工人电影院或黄石剧场看一场电影或戏剧便成一种奢望。
小学四、五年级,有件小事说出来可能读友认为滑稽可笑,也不文雅,但是,在我幼小心灵深处,此事虽小,道理却大。王、潘、文我们发小三个异姓同学,平时玩得很好,一起上下学几乎形影不离,每当我们放学走到回家途中一个小石桥上,王同学喜欢学做孙悟空右手遮阳引路的动作,并手舞足蹈念着“你瞧”二字。有一次下午,正值夏天,与往常一样,当他做到这一步时,我们三人六只眼睛都盯着远方,下面一幕让我们仨惊呆了,只见一个壮汉,大概二十多岁,个头一米八左右,双手搂起他的内裤边,露出两个圆圆的白屁股,(近似于现在选美着泳装),我好奇的冲动的说了一声“你们看,一个流氓”,声音有点大。这时,没想到这个人正向后张望,发现我们在耻笑他,顿时掉头来抓我们,那时,我们仨都老实胆小,怕大人打,就撒腿逃跑,我不小心还摔了一跤,又爬起来继续跑,三人分散跑,各人找位置躲,我在学校宿舍二楼卫生间呆了个把钟,只看到那人气势汹汹,叉着腰站在一棵树下,一边张望,一边破口大骂。现在想起这种人就是一个人渣,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么龌龊的低级趣味的事,还如此理直气壮。几十年过去,我们仨人提起此事就觉得好笑
大概在十三、四岁那几年,也就是1968年以后,我跟着大哥一起学会了下田挖藕。我家年饭一般都在腊月二十八日早上吃,这一天,年饭吃完,天才放亮,大哥说等太阳出来了以后,我们去挖藕吧,我说太冷了,他说不怕,先喝点白酒,身上发热就可以了,我被大哥的精神所感动。当时,磁湖边的野藕多,挖的人也多,下藕池时,我看到大哥破冰入泥,脚肚子毛孔都在渗血,我问他,还要吗,他说,我先下去试试,如果不冷,你就下来。他杵着一根竹篙子一边踏泥,一边试探有否藕的位置。我心里有点恐惧,担心承受不了,毕竟我比大哥小几岁,大约半个小时,大哥忙得一头汗,叫我快下,我颤抖了一下,喝了几口白酒,鼓足勇气,也下池干了起来。那天,三、四个小时我们一共挖了四、五十斤藕,足有二、三竹篮子,几个兄弟挖的挖,搬的搬,忙乐坏了,母亲看到这些,心里也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