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又快要到了,可是,没有想到新冠病毒的疫情突然袭来,使我之前与母亲说好,清明回老家祭父,成了一句空话,不由,触动了思亲的念头,遙望父亲安息的远方,构思了这篇短短的祭文。
父亲去世已经整十五年了,可他生前的一块手表,仍在不停的走动。这块表跟着他老人家,年数虽不算长,仅五、六年的时间,但因此而发生的一些故事,记忆尤深,难以释怀。
首先,长话短说几句题外的但与父亲宻切相关的话。四十多年前父亲曾给我买过一块手表。1977年,是我参加工作的头年,仿佛是在6月间,一个周末的中午,我正处于单位的一个政治活动中,父亲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硬纸盒子,原来,他为此表,骑单车行了十几公里地,满头是汗,我拿了一条毛巾让父亲揩干,让他先坐下休息,有话慢慢地说。
当年,父亲为什么会给我买这块表呢?因为,这块表不仅是“上海牌”的名品,价格在百元以上,算是家中“三转一响”几大件之一,而且还得凭票供应。更重要的原因是,父亲在安抚我,兄弟五人我是第一个工作的。那时,我生活在大家庭中,还是单身,为买此表父亲花了将近一个半月的工资,当时,一家七口人就靠父亲的经济来源养家糊口,父亲的厚爱和心意我已读懂,今天,旧事新提,念父亲对我的好,忘不了父亲的这份情,因此,引发我对父亲一块手表更多的回忆。
父亲的这块表,是五弟从香港带回的进口机械名品,虽然价格不过千元,并非昂贵,但是,这毕竟也是儿女的一片孝心,此表也是父亲生前所带价值最高的一块表,所以,父亲平时特别看重它,视为宝物,几乎与它形影不离。其实,这也怪不得父亲,在他生命垂危那种情境下,此表可谓是父亲的生命之钟,他已将自己生存的一线希望寄托于此表之上。
父亲工作几十年,恪守本职,认真负责,在基层领导岗位上一直干到退休,从不把闲话留人说,遵守纪律,时间观念特别强,一辈子上班几乎从未迟到,因为,他有一个好的习惯,-年四季总把手表搁在枕头底下。即使生病期间,也不例外,依然照旧。
2004年,父亲因患重病,一年半的时间里住院6、7次,直到05年5月,病情恶化,再次入院,医生与家属交待,要作好父亲后事的思想准备。这一告知,我难以置信,心里十分沉重,未料父亲这一病却濒临死亡,我暗示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尽心、尽力倍护父亲走完他勤奋辛劳的人生,以尽为子之孝道。父亲病重,我正好内退在家养闲,所以,在父亲医病的这一年多里,我基本上时刻陪伴在他的榻边。
有一天,凌晨2点钟左右,父亲仍然严重失眠,一直在床上呻吟,看着他痛苦难受的样子,我的心被针刺一样疼痛,他在床上翻来复去,时不时又看看那块表,我犹坐针毡,也是坐立不安,时刻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或异常的变化。果然,因挣扎过猛,手表从床头挤摔在地上一响,父亲神智清晰,耳聪眼明,听他在唤我,“汉儿(我的乳名〉,快把手表检起来”,我因几天晚上没睡好,疲倦不堪,刚刚趴在床边想打个盹,一声惊醒,顿觉心悸,我将手表捡起后,看了看表,拿到耳边聆听,里面“嘀哒、嘀哒”还在运转,进口表质量确实好,不易损坏,但,我一时没有及时交给父亲,或者说没有置于枕头底下,其实,我当时在想,考虑到这几天,父亲每天到了这个时间段,时不时把手表拿出看看,有点介意生死,因为,父亲已病于膏盲,正处于一种即将精神崩溃的情境,父亲知道人临死的时间大多处于凌晨,而在这个时间段又是人的阴盛期。我担心父亲胡思乱想,在极度困倦的情形下势必产生心理作用,甚至产生恐惧感而对疾病的治疗带来负面情绪的影响,所以,好让他一时淡忘或忽略,转移注意力,从而,回避因生理纠结而产生的心律风险。于是,顺手将手表塞进了我的口袋。而这次父亲只顾与病魔抗争,他一直以为我是一个“乖乖男”,尤其是住院时,随叫随到,从不忤逆,相信我,会将手表放回原处,其实,他没想到这次我并没听他的,而是将手表偷偷地藏了起来。再者,父亲在这种心神不定,不好入睡的情况时,大多都是靠吃“片片”镇定安眠,所以,身边发生的一切未必知晓。没料到,次日早上,父亲醒来,依然习惯性摸他的床头,看手表不在,便有点生气的责问我,“手表呢?快给我”,面对父亲的不悦,我理解他对心爱物的依舍之情,又不便对他过多解释,并将手表递给了他,父亲这时方才安静了许多,父亲之所以平静下来,除了见到手表之外,更重要的缘故便是,他每天早上醒后,还能看到太阳又从东方升起,心情就会好起来。
事后,我有些悔疚,反思,不该违背父意,行此举止,因此,一时还让父亲有所误解,所以,在他知道活日不多交待遗言时说出,百年后此表一定留给我的话来。其实,父亲应该明白,为了减轻父亲的痛苦,得以安康,不孝的儿子,在必要时是可以善意的向父亲大人撒谎或者不恭,以达为子的虔诚之心。
这次,我将父亲看重手表的事一五一时向大哥大嫂提起,大哥他是文化人,说话实诚,也不太会安慰人,即使是自己的父亲,他也是几句实打实的本来话,他对父亲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你今年七十五,活一天就多赚了一天”,父亲听此话后,心里不畅,埋怨大哥沒有祝他长寿,是为不孝。
“生老病死”是人的自然规律,恐惧死亡这也是人之常情。我是父亲最亲近的人,父亲的性格刚毅,品行坚强为子心里明白,父亲与病魔抗争的内心强大,情愫丰富为子也完全可以理解,在我的心目中,父亲一直是我最尊重的长辈,是我十分崇敬的偶像,在抑郁、焦虑、心悸、沉重的状态下,对于生死,其实父亲也有自己的人生态度与心理准备。
不几日,父亲终于因心力衰竭供血不足而逝世,父亲的那块表纪录了,他的心跳永远定格在公元2005年5月8月晚10:30分。
藉此,以表达我的哀思,同时告慰父亲的亡灵,安息吧,九泉之下请您老人家不要惦念,我们一切都好,永不忘记,记住您,您就在我身边,想着您,您就永远在我心里。
作于2020年4月5日清眀节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