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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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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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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坛腌菜

今年的母亲节又快要到了,心里挂念着千里之外年近九旬的老母亲,不由又想起母亲的一些往事。母亲一生勤劳、朴实、善良、贤惠,她所经历的又值得我们儿女回忆的事情有许多,下面就来说说母亲为我做过一坛子腌菜的故事。

从小我就喜爱吃母亲自制的腌菜,不管是“雪里蕻”“芥菜”还是“萝卜菜”,尤其是“雪里蕻”炒瘦肉香干这道菜,倍受欢迎。不过,今天暂且不说“雪里蕻”,却先来说说“萝卜菜”。

时间追溯到1975年的春天。年过月尽,我就回到了湖北大冶金牛南城三大队(童畈村)知青点。

一天清晨,三月的风,舒适和畅。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我正在屋外洗漱,隔壁战友(习惯称呼)金晖(化名),比我起得更早。金晖的父亲与我的父亲同在冶钢一个车间,担任基层领导,两位大人关系很好,我们晚辈之间也有好的交往。

我们知青点坐落于一个林场的山坳里,三面环山,树林密布,正面一条山间小路,我们来后,道路拓宽可跑汽车,但平时来往人群稀少,一个前后两排平房住有50来人,离点不远的侧处有一套连三的旧房子,住着贫下中农三、五人,他们是林场的看守和管理人员。知青点虽然通了电,但清一色的白炽灯瓦数小不够明亮,整个点略显灰暗。夜幕降临,气宇萧萧,正常情况下知青们一般都宅在各自房间里,各顾各的,也有谈天说地、闲扯的,也有看书,唱歌、打牌,下棋的、还有吹口琴、拉二胡、听半导体的,到了天色彻底黑了,夜渐深了,大多都入寝了,去做自己的美梦。

头天晚上金晖回知青点有点晚,看我房间灯熄,没有惊动我。金晖为人诚实,尤其是与人帮忙的事,不论大小,总会求完好,所以,他大清早就起来了。他对我说“汉平,你伯(黄石方言,指父亲)昨天他本来自己要来的,因遇急事耽搁,来不了啦,正好我去找我伯,你伯就跟我伯说,叫我顺便带点东西给你,你伯又说你喜欢吃你妈做的腌菜,就给你带了一坛子来,等下你到我房间来拿哈”“好,谢谢你”,我回他话说。金晖又说“你伯叫你把坛子加水,不然,菜不经放”。这时,我一下子联想起我家的土陶扑水坛,大的小的很有一些,都是有沿有盖的,而大多坛子里面没有上釉,手感糙糙的,像外婆有茧子的手掌心,有一种说不清的岁月感。我说好,知道了。说起来,那些年月我家家大口阔,经济条件不宽余,母亲平时会做一些腌菜,一来经济,二来下饭,如豆豉、干萝卜、藕糟、腐乳等,大多都用这种坛子盛装的。

那个年代听前辈老人说,年轻人,尤其是小伙子,多吃点盐(腌菜)有力气好干体力活,到母亲这辈人,承继上辈人的传统,这个话也常叨,我耳朵硬是听起了茧。其实,个中的道理,到底多吃腌菜是好还是不好,上人们他也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而恰恰相反,读高中时听化学老师讲食盐(氯化钠)吃多了,对人的身体是有害的,会产生“三高”,因此,相信科学还是适量食用为好。

当我走到金晖房间的门口时,就闻到淡淡的薰香酸辣的腌制味,走近仔细看,原来这个坛子被一个白色洋布袋子包得紧紧的,不过,从黄石市到金牛镇大约65公里,不包装好,中途颠簸可能会被摔碎的哟!这也多亏金晖一路费心,好好看护。解开布袋,里面果然是一个土黄色的土陶扑水坛,不大不小,如果装水在七、八升左右。我顺手揭开盖子,一股浓浓的香辣味扑鼻而来,此时,我高兴极了,顿生一种快感,那是一种母爱的幸福感。瘦肉香干丝炒萝卜腌菜,有浑有素,随手拈了一片瘦肉塞入口中,哇!美呆了,不咸不淡,松软酸辣,味道不错,夸张一点说真不亚于山珍海味。我连忙又盖上盖子,抱着坛子就往我房间里跑。正好这时我房间的一名战友刚醒,见状问我“汉平,是么事,果高兴,又搞得神秘牛了”,我将坛子置于床铺底下,其实,依当时环境条件,这是最佳选择,我说好东西,暂不告诉你。他又说,好,等你不在房间时,我总会看得到的,他是我下放期间最要好的战友,平时我俩无话不说,他对我说话从来不隐瞒,有话直说,不收着掖着。

母亲为我做这一坛子腌菜(萝卜菜)是有缘由的。1975年春节时,母亲从我口得知,上年底做金牛高河港时,我们知青经常吃白饭,母亲怕我挨饿,用瘦肉(里脊)加香干一起妙,还加上了一些干货“辣椒王”在里面。虽然,事过将近半个世纪,母亲对我的这份爱我怎么也不会忘记,如今,每当吃到腌菜炒瘦肉时就会情不自禁联想起母亲的这坛腌菜。

少年时,每逢萝卜丰收的季节,我家总会买回几百斤萝卜菜,先用清水洗净,挂在麻绳上晒干,天头不好时慢慢风干,再收回用食盐揉过,制作的器具就是大木盆子(叫做脚盆),切细置于扑水坛腌制,做这件事要使劲,将菜越塞紧越好,再盖上盖子,把清水倒于坛沿一样高,待水浅了时,得及时将水加足,多日后火候一到,就可拿出来过火餐用,那时,此菜便宜,一块钱可买四、五十斤。 眼下我下放在农村,生活艰苦,母亲为了我,尽量不让我吃白饭或少挨些饿,做这坛腌菜,更是在一位良母爱子如命的情理之中。

在家时,常常看到母亲的手总是毛毛糙糙,甚至干得发裂,小时侯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看多了,除了母亲洗涤衣物时“臭肥皂”用得多之外,再者为了长年做咸菜,折成如此模样也是个中原因之一。

为了吃得可口,记得我曾在附近村庄,用全国粮票与贫下中农换回一瓶芝麻油。本想每次用餐时加几滴,但没过几天,春耕开始了,按惯例我们知青都要回插队的湾子里忙上一阵子,因此,在点里吃饭的时间变少了。当我忙完那头事回点时,没想到一坛腌菜所剩无几。为此,有些纳闷,一时恼火,不过,回头又想“同似天涯伦落人”,都是同命运,共患难的战友,何必呢?气也就自然消了。原来,是打先回点的战友们知道我的这坛腌菜,你来一勺子,他来几筷子,没几天的工夫,就掏得差不多了。后来我猜测,我有这一坛子腌菜的消息究竟会是谁泄露的呢?至今仍是个迷。

说起来,此事既有趣又好笑更难忘,这说明母亲的这道佳肴确实受人喜欢,合人口味。然而,让我啼笑皆非的是,那瓶麻油开封没用几次就一直闲置于木箱里,话说回来,在那种一个房间只有三张床,一个写字台和每人一口箱子,还时常有“四害“出没的环境下,木箱子藏放贵重物品却是最安全的保险箱,这个简单的道理不言而喻。

2024年5月10日于荟港尊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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